那晚的煙花在夜空炸了一朵又一朵,晚宴終于散去。
沈雨柔站在蕭家大門外,看著江逾白朝自已走來。
他的眼睛像是蒙著一層霧,只映出她一個人的影子。
“雨柔?!苯獍椎穆曇魷厝岬貌幌裨挘拔宜湍慊丶??!?/p>
沈雨柔幾乎以為這是幻覺。
她下意識回頭尋找那個黑衣長袍男人的身影,卻只看到冥夜站在陰影里,嘴角掛著玩味的笑。
江家的私家車?yán)铮獍椎氖种复┻^她的長發(fā)。
他的吻落在她唇上時,沈雨柔嘗到了血腥味。
是她自已咬破的嘴唇。這個她仰望了五年的男人,此刻正用吻過蕭晚星的唇吻她。
多可笑啊。
她本該狂喜,卻只覺得諷刺。因為這根本不是真正的江逾白。
果然,車停在沈家別墅前時,江逾白突然皺眉,像是大夢初醒般松開她:
“我......我怎么會在這里?”
他看向她的眼神重新變得疏離,“抱歉,雨柔,我……沒有冒犯你吧?”
沈雨柔強撐著微笑搖頭,“沒有?!敝讣讌s掐進掌心。
下車后,她看著江逾白的車疾馳而去,知道他是要回去找蕭晚星。
“滋味如何?”冥夜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。
沈雨柔猛地轉(zhuǎn)身,眼中翻涌著扭曲的恨意:“這根本不是真的!我要的是他真心愛我!”
冥夜低笑,手指撫過她顫抖的肩膀:“那就再替我找九十九個功德金光之人?!?/p>
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語,“每多一個,他對你的真心就多一分。”
三年間的十個亡魂。
第一年,沈雨柔還心存顧忌。
她只敢挑那些無親無故的老人——
養(yǎng)老院的李婆婆,街頭流浪的張爺爺......
每次用骨牌刺入他們后心時,她都會閉著眼默念:“要怪就怪蕭晚星?!?/p>
第二年,她開始不記足于緩慢的進展。
幼兒園的周老師頭頂有耀眼的金光,卻在護送孩子過馬路時意外被車撞死;
義診十年的中醫(yī)陳大夫,在藥房配錯藥自殺身亡......
到第十個人時,她已經(jīng)能面不改色地看著對方在骨牌下化作干尸。
可江逾白對她的態(tài)度,依舊停留在禮貌的疏離。
“為什么還是不行?!”
某個深夜,她對著骨牌尖叫。
冥夜的身影從黑霧中浮現(xiàn),指尖把玩著一縷金色光暈:“因為你最想要的那個人......”
他輕笑,“他所愛的蕭晚星,還活著啊?!?/p>
沈雨柔如遭雷擊。
是啊,蕭晚星頭頂?shù)慕鸸?,比這十個人加起來還要耀眼。
可蕭晚星從小佩戴的玉觀音,是她外婆從五臺山求來的。
沈雨柔試過無數(shù)次,無論是下毒還是車禍,那枚法器總會保護蕭晚星化險為夷。
直到上個月初的慈善晚宴。
蕭晚星換禮服時,隨手將玉觀音放在洗手臺。
“星星,你的玉觀音忘拿了?!鄙蛴耆嵛⑿χf過濕巾,卻在布料下藏了一根浸過尸油的銀針。
蕭晚星毫無防備地接過,指尖被刺破的瞬間,玉觀音咔嚓一聲裂成兩半。
三天后,她將蕭晚星騙到玉湖遙別墅殺死。
“現(xiàn)在可以了吧?”沈雨柔跪在骨牌前,眼中閃爍著病態(tài)的期待,“江逾白該愛上我了!”
冥夜卻遺憾地?fù)u頭:“可惜,蕭晚星死前怨氣太重,魂魄污染了金光,若她不愿,我無法取得金光。”
“不過別擔(dān)心......”
他頓了頓,“那些目睹你推蕭晚星下湖的混混,和整個別墅區(qū)的監(jiān)控,我已經(jīng)替你處理干凈了?!?/p>
“后期只要你每替我殺一個人,江逾白就會愛你多一分。”
沈雨柔想到這,坐在病房內(nèi)突然大笑出聲。
多諷刺啊。
直至今日,她殺了十一個人,江逾白如今卻用看仇人的眼神看她。
“沒關(guān)系?!彼恋粜Τ龅难蹨I,“還有沈月魄?!?/p>
那個突然出現(xiàn)的真千金,頭頂?shù)慕鸸?,可比蕭晚星還要刺眼。
……
沈月魄回到沈家別墅時,已是傍晚。
客廳內(nèi),沈屹川正煩躁地扯著領(lǐng)帶,似乎在等人。
聽到開門聲,他下意識抬頭,當(dāng)看清走進來的人時,整個人瞬間僵住,瞳孔微微放大,連扯領(lǐng)帶的動作都忘了。
眼前的人……是沈月魄?
不再是那身老舊寬大的青灰道袍。
一身米白色苧麻斜襟長衫,襯得她身形清瘦修長,素凈的顏色愈發(fā)顯得她膚白勝雪。
那雙清冷的眸子在水晶燈下,仿佛拂去了塵埃的明珠,綻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華。
沈屹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(rèn)識到,他這位流落在外十八年的“妹妹”,竟有著如此驚人的容貌和氣度。
這種美,不是沈雨柔那種精心雕琢的嬌柔,而是渾然天成的孤絕與清冷。
他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想開口說點什么。
但沈月魄的目光只是極其淡漠地掃過他,如通掃過一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家具,便徑直穿過客廳,走向樓梯。
沈屹川的話卡在了喉嚨,只剩下被輕視的惱怒和狼狽。
沈月魄回到自已的房間,將今日買來的衣物隨意丟在地上,隨即走到桌前。
桌上放著一個她從廚房拿來的干凈白瓷小碗。
她沒有任何猶豫,并指毫不猶豫地劃過左手手腕。
殷紅的血珠瞬間涌出,滴落在潔白的瓷碗底部,很快,小半碗溫?zé)岬难旱卧谕胫小?/p>
讓完這一切,她的臉色微微白了一分。
她抬手,在腕間的白玉鐲上輕輕敲了三下。
“酆燼,出來?!?/p>
白玉鐲微微一震,一股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。
“何事?”他的聲音低沉冰冷。
沈月魄指了指桌上的血碗,“給你的謝禮。今日在醫(yī)院,多謝你查看沈雨柔身上的東西?!?/p>
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,在房間里緩緩凝聚成形。
酆燼依舊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淡漠姿態(tài),深不見底的黑眸掃過桌上的血碗,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。
目光落在她手腕那道還在微微滲血的傷口上,眼神驟然一寒,周圍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。
“不必?!?/p>
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,“你L質(zhì)特殊,放血即是損元,功力少說折損三成?!?/p>
沈月魄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動,閃過一絲詫異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L質(zhì)特殊?”她脫口問出,聲線藏不住的警惕。
“青川祖宅那夜,替你療傷時察覺到的。”
“那時我便知,白玉鐲不僅能溫養(yǎng)我的內(nèi)傷,更是溫養(yǎng)你身L法器?!?/p>
他微微抬手,指尖虛點向沈月魄腕間的白玉鐲。
一道極其微弱的黑色氣流正從鐲緩緩流入沈月魄的皮膚。
“若無此鐲千年鬼氣溫養(yǎng),你早已……”
酆燼的話語頓住,沒有說下去,但那意思昭然若揭——
她可能早已油盡燈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