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治中。”
張新看向李歷,淡淡道:“帶德公子回去吧?!?/p>
事到如今,韓馥還想繼續(xù)做他的冀州牧?
想屁吃呢!
“諾。”
李歷心中暗嘆一聲。
談判失敗了。
“車騎......”
韓德還欲再言,卻被李歷拉住。
回頭看去,李歷微微搖頭。
事已至此,不必再費唇舌。
“車騎?!?/p>
李歷躬身一禮,“下吏告辭?!?/p>
韓德心中縱有萬般不愿,也只能一并行禮告退。
待二人走后,張新安撫了俘虜一番,承諾絕不退兵,隨后回到縣衙,打開地圖。
袁韓反目之事,基本上可以確定是真的了。
若是用計,韓馥大可以冀州牧為餌,誘自已前去鄴城受降,不至于如此摳摳搜搜。
既然如此,袁紹此時一定正在準備跑路。
“袁大頭會往哪里跑捏......”
張新看著地圖。
現(xiàn)在袁紹想跑的話,只有兩個方向可供選擇。
一是往北,越過鉅鹿、安平、河間等郡,去幽州投奔劉虞,請求庇護。
這個方向的好處是路線多。
張新在北邊只有張遼的萬余屯田軍,這么點人,不可能把每個路口都守住。
至于常山那邊的黑山黃巾?
素質(zhì)太差了,本來也就是拉來湊數(shù)的而已,讓他們?nèi)ザ陆卦B,成功的概率并不大。
不過,投奔劉虞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。
先前袁紹派人請求劉虞出兵,結果被魏攸攔了。
袁紹若是過去,搞不好就會被魏攸給砍了腦袋。
張新估摸著,他應該不敢冒這樣的險。
那就只有往南了。
黎陽雖然有荀攸的三萬大軍在,但袁紹完全可以不往南走,而是從西南方向的黑山腳下過。
那里山間小路眾多,極其適合少量人馬偷渡。
只消沿著山腳行上數(shù)十里,便是河內(nèi)地界。
袁紹到了河內(nèi),就能一路隱藏蹤跡,前往孟津。
過了孟津,就是雒陽。
那里現(xiàn)在是個三不管地帶。
袁紹可以大搖大擺的從大谷關出,直接前往南陽袁術處。
“楊鳳他們現(xiàn)在應該從白陘出來了吧?”
思及此處,張新提筆寫了一封信,派人送去黎陽,讓荀攸安排人馬,以楊鳳等人為向?qū)?,在小路上等著?/p>
隨后他又將眾將召了過來,令他們每人各領千余兵馬,分別到鄴城北方和東北方向的路上埋伏,以防袁紹真的冒險去投劉虞。
這一次,千萬不能再讓袁紹跑了!
......
鄴城外。
殺聲震天。
韓馥軍前赴后繼,不斷沖擊袁紹大營。
袁紹與淳于瓊立于望樓之上,不斷通過旗語指揮大軍防守。
袁譚、高干等子侄手執(zhí)長矛,親自沖殺在一線,鼓舞士氣。
袁紹兵少,但有一部分是參與過孟津、平原、南皮等戰(zhàn)役的老兵。
相較于韓馥麾下那些臨時征召來的民夫而言,戰(zhàn)斗力要略微高上一些。
再加上淳于瓊畢竟是西園八校尉之一,練兵和指揮的水平也還說得過去。
打張新、董卓這種名將,他不行。
可打耿武這種不識戰(zhàn)陣之人,那是手拿把掐。
耿武率軍猛攻一日,不克。
日落西山之時,韓馥見天色已晚,下令收兵。
袁軍因此得以喘息。
休戰(zhàn)后,袁紹急忙找到逄紀。
“元圖,事到如今,當如何是好?。俊?/p>
韓軍的戰(zhàn)斗力并不算強。
今日擊退他們,并沒有費多大的勁。
然而張新在側,他不可能繼續(xù)在鄴城與韓馥拉扯。
必須盡快尋找出路!
逄紀看著袁紹憔悴的面容,輕輕嘆了口氣。
“明公,為今之計,只有盡快突圍了?!?/p>
“從何處突圍?”
袁紹自然知道,如今冀州已經(jīng)待不下去了。
可問題是,往哪里跑?
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全是張新的人,身邊還有一個韓馥虎視眈眈。
怎么跑?
逄紀取出一張地圖,鋪在案上。
“鄴城西邊便是黑山,明公可走小道,穿過黑山前往河內(nèi)?!?/p>
逄紀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,最后點在孟津的位置。
“只要到了河內(nèi),明公便可一路疾行,從孟津渡河前往雒陽?!?/p>
“此時雒陽附近并無駐軍,明公可直取大谷,前往南陽投奔公路將軍!”
聽到要去投奔袁術,袁紹的表情頓時像是吃了屎一樣。
一想到那個路中悍鬼一口一個‘婢生子、婢生子’的叫他,袁紹心里就直犯惡心。
“不去!不去不去不去......”
袁紹瘋狂搖頭,“讓我去投袁術,元圖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!”
“明公,大局為重?。 ?/p>
逄紀嘆道:“如今張新大勢已成,河北之地,我軍已無法與他爭鋒?!?/p>
袁紹聞言,略微冷靜下來。
“公路將軍之才比之明公,猶如螢火之于皓月。”
逄紀繼續(xù)勸說,“明公到豫州后,可先回汝南老家尋求支持,積蓄力量?!?/p>
“豫州乃是天下之中,只要時機一到,進可北上與孫文臺爭奪兗州,退可南下謀取荊州?!?/p>
“東邊的徐州刺史陶謙、揚州刺史陳溫,皆非雄主,明公盡可謀之?!?/p>
逄紀深吸一口氣,“明公在冀州,便猶如龍困淺灘?!?/p>
“唯有回到豫州,才能一飛沖天??!”
袁紹面露心動之色。
“明公?!?/p>
逄紀再勸,“無論怎么講,你與公路將軍,終究都姓袁?。 ?/p>
袁紹感覺豁然開朗。
是啊。
自已和袁術不管怎么說,那都是老袁家的人,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。
放眼當今天下諸侯,除了袁術,還有誰會接受自已投奔呢?
再者說了,張新在河北的根基已成,無法撼動。
他再在這里待著,確實也沒什么意思。
但徐州和揚州......
我打不了張新,還打不了你陶謙陳溫之流嗎?
“元圖之言,猶如醍醐灌頂,只是......”
袁紹遲疑道:“百萬黑山蛾賊,皆是張新之人?!?/p>
“我們走黑山,豈不是自投羅網(wǎng)么?”
“明公勿憂?!?/p>
逄紀微微一笑,“黑山黃巾人多,想要下山,定然走的是大路?!?/p>
“紀先前說了,明公可走小道?!?/p>
“小道?”
袁紹一愣,“那此地的兩萬大軍怎么辦?”
逄紀眼中露出一絲果決。
“棄了?!?/p>
“棄了?”
袁紹瞪大眼睛。
逄紀點點頭,“兩萬大軍突圍,瞞不過張新的。”
“張新有騎兵優(yōu)勢,若來追擊,大軍反而成為拖累。”
“以張新之能,我軍哪怕有二十萬,也沒有必勝的把握,不如棄之,只帶少量精銳,趁夜遁走?!?/p>
“只要回到汝南,以汝南之富庶,假以時日,莫說兩萬大軍,便是十萬大軍,亦唾手可得也?!?/p>
“好,就依元圖所言?!?/p>
袁紹下定決心,“我等何時出發(fā)?”
“現(xiàn)在。”逄紀道。
“現(xiàn)在?”
袁紹有點意外。
這么急?
“我軍與韓馥火并已經(jīng)一日一夜,此時張新應當已經(jīng)收到了消息?!?/p>
逄紀解釋道:“以張新之智,定然能夠想到,我軍會從黑山突圍?!?/p>
“既然張新能夠料到,他又豈會不設下埋伏?”
袁紹不解道:“元圖為何還讓我從黑山走?”
“正因如此,明公才要現(xiàn)在出發(fā)?!?/p>
逄紀指著地圖,“鄴城距離魏縣有一百六十里,從魏縣到黎陽,也是一百六十里?!?/p>
“從張新收到消息,再到派人去黎陽傳令,便是三百二十余里的路程,至少需要一日半?!?/p>
“算上黎陽守軍調(diào)兵設伏的時間......我軍就只剩下半日的撤離時間了。”
說到這里,逄紀抬起頭來看著袁紹。
“明公,若是等到明日再走,我們恐怕就走不掉了?!?/p>
“唯有此時趁夜突圍,方有一線生機!”
“我軍輕裝疾行,只需兩個時辰,便可進入河內(nèi)地界,隱藏起來?!?/p>
“明公,我們現(xiàn)在要和張新?lián)寱r間?。 ?/p>
袁紹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。
夜幕已經(jīng)降臨。
黑山上有那么多小道,此時走的話,借著夜色掩護,他們確實能有很大幾率逃出生天。
“來人!”
袁紹深吸一口氣,令人去將淳于瓊、袁譚、高干、張景明等人叫來。
少頃,袁紹集團的核心班子到齊。
“諸位......”
袁紹將先前與逄紀商議之事說給眾人聽。
眾人聽聞要將麾下大軍盡數(shù)棄了,瞬間一片嘩然。
逄紀再次解釋了一番。
要命還是要和張新打,你們自已選吧?
眾人紛紛表示:不就是個張新么?怕......
好吧,確實很怕怕。
溜了溜了。
在淳于瓊的安排之下,眾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。
袁紹帶了百余親衛(wèi),駕著他心愛的小驢車,從親衛(wèi)把守的營門悄悄溜了出去。
淳于瓊等人騎著戰(zhàn)馬跟在后面,皆是馬裹蹄,人銜枚,不敢驚動普通士卒。
“快快快......”
一行人借著火把的光亮,快速向山中行去。
沿途的韓軍斥候見他們?nèi)硕?,不敢上前截殺,又見他們行進的方向并非自家大營,而是向山中而去,便沒有太過在意,只是遣了一個同伴回去報信,其余人繼續(xù)警戒。
很快,袁紹等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。
與此同時,李歷疾馳一日,帶著韓德回到州府。
“牧伯?!?/p>
李歷見到韓馥,踉踉蹌蹌的走上前來,躬身行禮。
此時的李歷面色蒼白,發(fā)髻散亂,渾身顫抖。
一天多的時間,往來奔波三百余里,不得休息,著實給他累得夠嗆。
“不必多禮?!?/p>
韓馥連忙上前扶住,一臉關切。
“如何?”
李歷將面見張新的過程說了一下。
韓馥聽完之后,沉默良久,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“唉......”
韓馥自嘲一笑,“我自問上任冀州之后,未行惡政,所作所為,皆是為了漢室社稷......”
“不曾想我治下子民,如今竟然這般厭惡與我?!?/p>
李歷心中亦是嘆息。
平心而論,韓馥這個冀州牧,干的還真不算差。
至少在攻打青州之前如此。
可事到如今,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?
“罷了罷了。”
韓馥搖搖頭,喚過一名小吏。
“去叫公與他們過來議事吧......”
小吏應諾。
韓馥扶著李歷坐下,隨后坐回主位,不斷唉聲嘆氣。
“悔不該聽袁紹蠱惑......”
片刻,沮授等州吏紛紛來到。
“臣等拜見明公。”
眾人躬身行禮。
“諸公請坐。”
韓馥看向李歷,“說吧?!?/p>
李歷再次將與張新會面的情況說了一下。
眾人聽完,靜靜看著韓馥,等他表態(tài)。
“我在冀州數(shù)年,無恩德以加百姓?!?/p>
韓馥緩緩開口,語氣低沉,“自董卓以來,百姓攻戰(zhàn)二年,民生凋敝,肌膏草野者,不可勝數(shù)?!?/p>
“今車騎舉兵前來,吊民伐罪,以我故也,何心能安......”
韓馥深吸一口氣,看向州吏們。
“我意向車騎請降,以全冀州百姓,不知諸位意下如何?”
韓馥說完這句話,頓感一身輕松。
張新這變態(tài)玩意兒,你們誰愛打誰打吧。
老子不干了!
堂中一時寂靜無聲。
很多人都知道,無論是對韓馥本人,亦或是對冀州百姓來說,投降都是最好的選擇。
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之時,他們的心里反而有點無法接受。
韓馥對他們其實挺好的。
否則歷史上袁紹要謀冀州之時,也不會整個州府全部反對。
他的治理能力算不上很好,但也絕對合格。
若在太平盛世,他會是一個合格的州牧。
可惜......
沮授心情復雜,嘆了口氣,起身行了一禮。
“明公英明?!?/p>
見二把手都表態(tài)了,其余諸如閔純、李歷、耿武等人也紛紛表態(tài)。
“明公英明?!?/p>
“人心竟然離散至此?!?/p>
韓馥見麾下無有一人反對,心中更是消沉。
“那便派遣使到車騎處商議吧,諸位有誰愿......”
正在此時,一名小吏走了進來。
“明公,斥候來報,方才袁營中有一支兵馬出營,約百余人,向黑山而去。”
“袁紹這是要跑??!”
沮授的思維何等敏銳,聞言立刻反應過來。
“他此時定在這百余人之中!”
“啊?”
韓馥臉上露出一絲驚慌,“那,那我們派人去追?”
共擊袁紹,這是他給張新開出的價碼之一。
若是袁紹跑了,張新一怒之下,把他給宰了泄憤咋辦?
“追?!?/p>
沮授點點頭,“另外,城外袁營此時定然已經(jīng)群龍無首,明公可遣軍擊之,必破!”
“好。”
韓馥聞言看向耿武,“就勞煩文威帶兵去吧?!?/p>
“諾。”
耿武領命而去。
待耿武走后,韓馥一臉擔憂的看著沮授。
“公與......你說,我們能追上袁紹么?”
沮授點點頭。
“一定可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