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劉抓著還沒穿好的另一半棉襖愣了半天。
以前閑聊時聽老嚴說。
野豬那玩意兒看起來沒多厲害。
但真要在山里碰上,比碰到老虎都危險。
這小安擱哪兒學這么大本事?連野豬都能打回來了?
“誒,老劉!帽子也不帶,著啥急?”
兩人正說著。
張秀紅拎著狗皮帽子出來給老劉扣上。
但看到老劉的表情卻滿臉疑惑。
“這是咋了?”
“沒事兒?,摤?,你小叔沒受傷吧?”
老劉回過神來追問。
“應該……沒有吧……”
方瑩瑩尷尬地撓了撓頭。
剛剛她也沒想著問這事兒。
“出啥事兒了?小安受傷了?”
張秀紅好奇地打聽。
“啥玩意兒就受傷了,別瞎打聽,回屋去。你等會兒,家里那欽刀放哪了?”
“欽刀?你找那玩意干啥?”
張秀紅剛想懟回去,但聽到欽刀不禁愣了下。
欽刀,指的是殺豬刀。
刀身尖長,一般有二三十公分。
但這種刀只有殺豬的時候才會用。
去年劉志軍他爹劉鴻遠想學人殺豬,特意讓老劉幫忙買了把,但他學前兒讓豬給咬了,后來就再也沒碰過。
因此,這把刀就留在了老劉家。
“小安打了野豬,讓我過去幫忙??禳c,擱哪放著呢?”
“下屋那桶里包著呢?!?/p>
張秀紅說完又泛起了嘀咕,“你剛說小安打了頭野豬?”
“打不打跟你有啥關系,別遙哪兒爛說?!?/p>
老劉沒好氣地訓了句,拿上塑料桶和欽刀,跟著方瑩瑩去了方德明家。
然而兩人走后。
張秀紅的臉上從震驚轉為欣喜。
以前方安每次打著東西,都得給老劉送一塊,有時候還直接拿一個大后腿。
這讓老劉過去幫忙,說不定拿的比之前還要多。
“大嫂,忙著呢?!?/p>
前院的潘巧云剛想叫王百香去下面打牌,路過老劉家門口看到張秀紅,笑呵呵地打個招呼。
“去找小香???”
“嗯,這天天撈魚,好幾天沒玩兒上了。誒,剛我看我大哥跟德明那閨女往北去了,干啥去了?是不方安家里出啥事兒了?”
潘巧云笑瞇瞇地打聽。
“出啥事兒?小安打了頭野豬,幫人殺豬去了?!?/p>
“啥!?方安又上山了?還打了頭野豬?”
“誰打野豬了?”
潘巧云失聲驚呼。
路過的幾個婦人好奇地湊過來。
“還能誰?是不方安打的?老嚴上不了山,除了他誰還能有那本事?”
“大嫂,是方安嗎?”
“是小安打的?!睆埿慵t點了點頭。
“還真是,咱沒啥事兒過去看看?”
“正好,我去問問方安賣不賣。我家那口子說啥不養(yǎng)豬,過年都沒肉吃。要賣得趕緊買點,可別讓人搶走了?!?/p>
“那我也得去?!?/p>
幾個老娘們說完,一同往方德明家里跑去。
張秀紅見狀鎖上大門,也跟著她們去湊熱鬧。
另一邊。
方德明坐在房門口往西邊望。
見倆孩子和方安沒回來,不禁嘆了口氣。
陳燕芳故作鎮(zhèn)定地擦著窗戶,時不時地看幾眼,但她的余光始終盯著方德明,怕被后者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這都兩點多了,咋還沒回來?”
“你老著急。走不得走一會兒?!?/p>
陳燕芳板著臉訓斥,擦完西屋的窗戶,又投干凈抹布去擦東屋。
“你別擦了,先把我推出去,我去西邊看看?!?/p>
方德明挪蹭著輪椅往大門口走。
家里的大門有道五六公分高的門檻,不拿走的話,輪椅和馬車都過不去。
“看啥看,老實呆著得了。”
陳燕芳想攔也沒攔住。
就在此時。
方思成突然跑了回來,小手指著西邊邊跑邊喊。
“娘,小叔!小叔回來了!”
“回來了?”
方德明頓時露出了笑臉。
“我就說沒啥事兒,老瞎操心?!?/p>
陳燕芳埋怨著,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下。
但兩人等了好一會兒,也沒看到方安過來。
“思成,你小叔人呢?”
“小叔走得慢,車上還拉著大野豬呢?!?/p>
方思成解釋道。
“野豬???”
兩口子瞳孔一震,剛想出去看看情況。
下一秒。
方安就趕著馬車停在了大門口。
“小安,你打野豬了?傷著沒?”
陳燕芳推開大門急切地問道。
“沒,帶著槍呢。”
方安淡笑著掀開兩個大麻袋。
“這么大?還打了兩個???”
方德明瞪大了眼睛。
但看到野豬的大獠牙后卻臉色一沉。
“你說你,賣魚不好好賣魚,上山打這玩意兒干啥?那獠牙刮著你咋整?”
“艾瑪,可不是咋滴。這獠牙咋這大?啥你都敢打?!?/p>
陳燕芳拍了下方安埋怨著。
“我機靈著呢,傷不著我。大嫂,咱院里那大鐵鍋還能用不?”
方安指著圓子里的鐵鍋問道。
每年入東前兒殺豬,方德明都會在院里支一口大鐵鍋,殺豬前兒燒水退毛,或者做點大鍋飯啥的都方便。
畢竟殺豬得找人幫忙,幫完咋也得供頓飯。
但這鍋平時用不上,一般殺完豬就拆了,省得占地方。
然而,今年方德明突然癱瘓。
家里那口大鐵鍋,老劉和嚴建山幫忙搭完就沒拆,一直在園子里立著。
“能用,就上銹了,燒水不耽誤。歇會兒再收拾唄!”
陳燕芳掀開鍋蓋給方安看了眼。
“不了,晚上咱還得下網(wǎng)。這前兒我自個也收拾不過來,得找人幫忙。剛我讓瑩瑩去叫老劉大哥了,我再去叫兩個人——”
“你去啥?剛回來不歇會兒還遙哪爛跑,讓思成去東頭找老張和志平。今年殺豬前兒就他們幫的忙,一會兒讓你大嫂撈點酸菜整點殺豬菜,忙完再供頓飯。”
方德明在旁邊提議道。
“行。那思成去東頭,我去叫嚴叔。還用叫誰不?正好殺豬,這段時間都誰幫過忙,請人家吃頓飯?!?/p>
方安牽著馬車進院栓好騾子,隨口問了句。
方德明和陳燕芳不禁愣了下。
以前的方安可從來不會想這些事兒。
但想到方安近期變化這么大,兩人也沒多震驚,都欣慰地笑了起來。
“沒別人了,就這幾人幫過忙。再不叫上你楊叔,當初還給你介紹工作——”
“找他干啥?不找。找工作又不是沒給他錢?!?/p>
方安果斷回絕。
方德明聞言皺了下眉頭,但也沒多勸。
“那就沒別人了?!?/p>
“小安,這兩頭豬你自個卸多累挺?要不——”
“不光我自己,嚴叔也能卸,我倆……差不多能忙完。沒別人我先去找嚴叔了?!?/p>
方安小跑著去找嚴建山。
“別忘了叫上曉慧兒?!狈降旅髟诤竺婧傲司?。
“知道了?!?/p>
“嘶,讓你別瞎摻和,小安自個還不知道叫?”
陳燕芳見方安走遠后埋怨道。
“我不是怕他忘了?誰知道他一天尋思啥呢。”
“誒,小安剛不想叫老楊,這里面是不有啥事兒???”
陳燕芳刷著鍋嘀咕。
“應該是工作的事兒!不叫不叫吧。小安也長大了,能看出來誰啥樣,做事兒也有分寸。但打獵這玩意兒,也不知道他咋尋思的,啥特么都敢捅咕。”
方德明剛夸了幾句,余光掃到車上的野豬一陣后怕。
要被這么長的獠牙扎著,不死也得殘。
陳燕芳看得也心有余悸。
“等他卸完豬好好勸勸吧。對,剛我沒說完,這兩頭豬就這幾個人能忙過來嗎?要不咱再找倆人幫幫忙?”
“這前兒上哪找人去……”
方德明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前兩年他還沒癱瘓,那時候家里殺豬,左鄰右舍都不請自來,他想伸手干活都搶不上。
但今年癱瘓后,附近的人都躲得遠遠的。
殺豬前兒除了老劉和老嚴,也就沈蓉和前院老張這幾個人主動過來幫幫忙。
“德明。我去,這老大?還打了兩頭?”
兩人正說著。
老劉跟著方瑩瑩進院兒,看到野豬直接愣住了。
“老劉大哥,又得麻煩你了?!?/p>
方德明笑呵呵地招呼。
“少扯犢子。來蹭飯的,你以為我來幫忙的?”老劉半開玩笑地說著,隨手把塑料桶和欽刀放到馬車上。
“誒?小安呢?”
“去找老嚴了,思成去叫老張和志平了?!狈降旅鹘忉尩馈?/p>
“就這幾個人?兩頭得整啥前兒去?”
老劉下意識地吐槽,但說完又有些后悔。
這幾年方德明家殺豬他一直在,也知道今年方德明癱瘓,附近的人都不愿意過來幫忙。
“你等著,我再喊兩個人去?!?/p>
“老劉大哥,人家不來就算了。瑩瑩,你去——”
方德明攔下老劉看向方瑩瑩。
要是人不夠,他去找也不能讓老劉去找。
畢竟是他家殺豬,咋能讓老劉踏人情?
因此,他正想著讓方瑩瑩去找兩個人。
但還沒等方瑩瑩去。
甚至他的話還沒說完。
大門口突然跑進來十多個不請自來的大老爺們。
方德明打眼一瞅。
前院老張、韓興福、顧二頭子、周大強,還有王嬸家的倆兒子,全都是跟著方安撈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