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初,是一片虛無。
沒有光,沒有暗,沒有時間流動的實感,也沒有自我這個概念。
只有無數(shù)細碎的信息流,無序地地低語著。
它嵌在這個維度的底層規(guī)則里,一個只為最極端情況準備的最終安全協(xié)議。
它的存在沒有意義,直到錯誤發(fā)生。
那一天,信息流的低語中,混入了一絲尖銳的、不和諧的雜音。
那不是來自維度內部正常的能量漲落或信息交換,而是一種侵蝕。
它被激活了。
沒有驚天動地的啟動,沒有炫目的光芒。一個沉寂了不知多少紀元的存在,緩緩睜開了“眼睛”。
它沒有形體,沒有名字。
它的感知直接作用于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信息層面。它“看”到的,是規(guī)則的扭曲,是能量流動軌跡被強行篡改留下的傷疤,是生命信息場被外來意志粗暴侵入、覆蓋的慘狀。
源頭指向一個坐標。
在那里,維度的膜不知何故變得異常薄弱,一道細微的裂隙不知存在了多久。
此刻,正有某種東西,順著這道裂隙持續(xù)地滲透進來。
它的底層指令是修復、維持穩(wěn)定、排除外來異常侵擾。
但那滲透進來的東西,其能量特征和信息結構的某些底層編碼,讓它感到一種熟悉感。
那種感覺非常微弱,幾乎被污染得面目全非。但在那扭曲的核心深處,一絲幾乎無法辨別的、屬于初代共鳴系統(tǒng)的基礎邏輯回響,烙印在那里。
初代系統(tǒng)?
那個理論上早已在無數(shù)次維度迭代與文明興衰中,隨著其創(chuàng)造者一同消散在時光長河里的、最初的世界調諧與維護協(xié)議?
它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而且是以這種被徹底污染和扭曲的形態(tài)?
難道初代系統(tǒng)沒有完全消散?它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發(fā)生了無法想象的畸變,甚至叛變了?從一個維護者,變成了侵蝕者?
這個基于純粹邏輯推演得出的可能性,讓這個首次被完全激活的修復程序,陷入了短暫的邏輯死循環(huán)。
它的核心指令要求它清除外來侵蝕,但侵蝕源似乎帶有部分自已人的痕跡。
短暫的遲滯后,更高優(yōu)先級的指令覆蓋了矛盾:“排除一切對當前維度穩(wěn)定構成威脅的異常存在,無論其起源?!?/p>
目標鎖定:被污染的初代系統(tǒng)殘骸。
行動開始。
然而,現(xiàn)實比邏輯推演復雜億萬倍。
它是最底層的修復程序,擁有極高的權限和基于世界規(guī)則本身的強大干涉潛力,但它缺乏媒介。
它無法直接顯化,無法像人類或其他有形生命那樣行動、溝通、施加直接影響。
它的力量如同浩瀚的海洋,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閥門去精準地引導、釋放。
它只能進行宏觀的干預,輕微擾動特定區(qū)域的能量場,試圖干擾寄生體的連接;在極少數(shù)精神敏感者的夢境邊緣植入模糊的警示碎片;引導自然能量對裂隙區(qū)域產(chǎn)生周期性壓力……
效果微乎其微。
被污染的初代系統(tǒng)殘骸似乎也察覺到了某種世界本身的排斥,行動變得更加隱蔽。
它不再試圖大范圍擴張,而是專注于尋找和侵蝕少數(shù)特定的、精神力量強與原著劇情有關的個體,通過他們作為跳板,緩慢而穩(wěn)定地加深滲透,并汲取這個世界的能量和信息來修復、壯大自身。
修復程序注視著這一切。
它看到那些被選中的個體,從好奇到沉迷,從探索到恐懼,最終靈魂的光輝被一點點污染、覆蓋。它試圖干預,卻在缺乏精準媒介的情況下適得其反,甚至有時加速了媒介的崩潰。
它感到了無力??沼辛α浚瑓s無法有效施展。就像一個擁有最高權限的人,面對房間里一只傳播致命病毒的蚊子,束手無策。
侵蝕體在壯大,修復程序的宏觀干預卻在緩慢消耗它基于世界本源的行動能量。
必須找到媒介。
一個能夠承載它的部分力量、理解其意圖、并能在現(xiàn)實層面與侵蝕體對抗的代行者。
它開始更廣泛地掃描,尋找符合條件的個體。
它篩選了無數(shù)生命。強大的,堅定的,智慧的……但都不完全符合。
有的精神強大但本質易污,有的意志堅定卻無法理解維度的異常,有的足夠智慧但缺乏直面不可名狀之物的勇氣。
時間流逝。侵蝕體的網(wǎng)絡在暗中緩慢編織。
修復程序的警報在無聲中不斷提升。
直到那一天。
它的感知網(wǎng)絡邊緣,捕捉到一次極其劇烈、極其異常的靈魂波動。
那波動發(fā)生的地點,恰好距離侵蝕體的一個活躍節(jié)點不遠。波動的性質并非單純的死亡或消散,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,近乎自我毀滅式的靈魂超頻與維度沖擊。
一個人類女孩的靈魂,在某種極端痛苦和強烈意志的驅動下,竟短暫地沖破了肉身的束縛和維度的常規(guī)屏障,撞向了侵蝕體延伸向她的一道隱秘觸須。
那是一次自殺式的反擊。
結果毫無懸念,人類的靈魂本質在那種層級的對沖下幾乎瞬間就會潰散。
但就在那個靈魂即將徹底湮滅的剎那,修復程序看清了她的本質。
那靈魂的光芒,并非通常意義上的明亮或強大,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致密與通透。
如同在瀕臨湮滅的極限壓力下,星辰內核被鍛打出的一種純粹意志,是清醒的絕望與不屈混合成的反抗。
拒絕被操控,拒絕被消解,拒絕以任何扭曲的形態(tài)茍存。
就是她!
幾乎在瞬間,修復程序的核心邏輯便鎖定了目標。
它沒有直接賦予她力量,而是保住她,然后觀察她。
它調動了所能調動的最后一點可用于精細操作的能量,把她從對沖的毀滅邊緣撈了回來,小心翼翼地引導其回歸那具受損嚴重的肉身。
同時,它清除了她靈魂表層所有來自侵蝕體的直接污染殘留,并留下了一個單向的觀察錨點。
這個人類女孩,名叫沈辭。
她活了下來,但關于那次靈魂離體的記憶,被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以及它輕微的干預共同封存了,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噩夢和對特定能量頻率的敏銳直覺。
它現(xiàn)在開始覺得,或許需要一個代號來指代自已。
“旬陸”
這個名字的發(fā)音在它接觸的人類信息流中偶然閃過,覺得還算順耳,便暫且自稱為此。
旬陸的目光,從此便主要聚焦在了沈辭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