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此時武州據(jù)牢關(guān)的晨霧尚未散盡,關(guān)隘城墻上已是一片刀槍如林。
孫堅握著古錠刀的指節(jié)泛著青白,虎目瞇成一道縫,死死盯著關(guān)下那片黑壓壓的橫州軍營。
這處關(guān)隘本就是依大澤而建的險要之地,此刻城墻根下新筑的鹿角木柵欄足有三人高,木刺上還掛著暗褐色的血痂——那是三日前妄圖夜襲的橫州先鋒留下的痕跡。
“文臺,東段城墻又添了三十架床弩?!?/p>
副將黃蓋頂著鐵盔小跑而來,盔纓上凝著晨露。
“姜盟主遣人送來二十車火油,說是讓咱們務(wù)必守到燭將軍回援。”
孫堅喉間滾出悶雷般的笑聲,身上爛銀鎧甲隨著笑聲震顫,驚飛了檐角打盹的烏鴉。
他忽然揚刀指向關(guān)下,刀鋒所指處,橫州軍營轅門外新豎起十面赤底黑紋的“于”字大纛,在料峭春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。
“于文則這小子倒是會挑時候?!?/p>
孫堅刀尖輕點,古錠刀刃上暗紋流轉(zhuǎn),竟是摻了西域精鐵的百煉鋼。
“傳令下去,讓程普把投石機再往前挪三十步,那些個蒙著生牛皮的櫓盾車也推到垛口——”
話音未落,關(guān)下突然炸開震天戰(zhàn)鼓,但見橫州軍營寨門轟然洞開,三千鐵甲步卒如黑色洪流般涌出,明晃晃的槍戟在朝陽下織成一片銀海。
為首大將身披玄甲,跨下青鬃馬神駿非凡,身后一眾壯碩高大的親衛(wèi)挑著面“阮”字將旗,正是在如今武州當(dāng)中素有“銅人將”之稱的阮仲翁。
“這架勢……”
“于禁那廝終于沉不住氣了?”
孫堅瞳孔驟縮,古錠刀重重劈在城磚上,濺起幾點火星。
此刻橫州軍陣中,藍渡壽正手持蘇夜親手簽署的軍令,引著申源在軍陣當(dāng)中暢通無阻,穿行于陣列之間。
申源腳下的布鞋早被露水浸透,卻渾不在意地踩著滿地狼藉——昨夜值守的士卒遺落的箭矢、折斷的旌旗桿、甚至還有半截沒入土中的斷矛。
他每走三步便要駐足,擎天白玉柱往地上一頓,震得方圓丈內(nèi)的泥土簌簌作響。
“好個鐵桶陣!”
申源忽然撫掌大笑,震得頭頂旌旗亂顫。
但見橫州軍陣以百人為一隊,盾牌手在前結(jié)成鐵壁,長槍手自盾隙中刺出寒光,弓箭手則隱于陣中,箭囊里插著的狼牙箭簇在晨光中泛著幽藍。
更令人心驚的是陣中穿梭的傳令兵,赤紅披風(fēng)翻飛如火,手中令旗翻卷間,整個軍陣竟如活物般緩緩蠕動。
藍渡壽暗自心驚,這通臂猿猴好毒辣的眼力!
他哪里知道申源在他們師門的時候,整日里與諸多師兄弟操練陣法,耳濡目染之下,對這等戰(zhàn)陣變化多多少少也熟悉了一點。
此刻見橫州軍陣運轉(zhuǎn)如鐘,連最外圍的拒馬樁都擺成九宮八卦之勢,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計較。
“申將軍且看那邊。”
藍渡壽忽然指向陣中一座牛皮帳篷,帳前豎著面“于”字將旗,旗下立著員銀甲大將,正手搭涼棚眺望據(jù)牢關(guān)。
“那位便是于禁于文則,主公特命他率七千精銳死守此處?!?/p>
申源順著他手指望去,正見于禁身側(cè)立著員赤面虬髯的武將,手中金漆獨腳銅人像足有磨盤大小,在陽光下泛著刺目光芒。
那銅人像每被武將杵地一次,青石地面便多出個寸許深的凹坑。
“好個莽金剛!”
“藍大人且去通報,就說俺老申要試一試這銅人將的成分!“
申源眼睛發(fā)亮,白玉柱往肩上一扛,震得身后幾名橫州軍士踉蹌后退。
“將軍且慢!于禁將軍持著如今武州主帥薛仁貴將軍的軍令,咱們需得按規(guī)矩……”
藍渡壽險些被這話嗆住,連忙扯住他布衣袖口。
話音未落,申源已如脫韁野馬般沖出陣去,但見他布衣下肌肉虬結(jié),每步踏出都在泥地上留下尺許深的腳印,白玉柱拖在身后,竟將沿途拒馬樁盡數(shù)掃飛。
橫州軍陣中頓時響起連片金鐵交鳴之聲,前排盾牌手齊聲暴喝,盾墻如潮水般向兩側(cè)分開。
“來者何人!”
于禁身旁銅人將暴雷般斷喝,手中銅人像挾著風(fēng)聲砸向申源面門。
這一擊若是落實,便是精鐵也要變形,卻見申源不避不閃,白玉柱斜地里架住銅人,兩件兵器相撞竟迸出火星四濺。
“好力氣!”
銅人將雙臂青筋暴起,銅人像卻再難下壓分毫。
申源大笑一聲,白玉柱突然反轉(zhuǎn),借著銅人像上傳來的巨力,整個人騰空而起,布鞋底重重踹在銅人將胸甲上。
但聽“咔嚓”脆響,銅人將連退七步,每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腳印,待得站定時,胸甲已凹陷出清晰的鞋印。
“阮將軍退下!”
于禁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。
“這位可是薛帥特意提到的,主公特地調(diào)來支援橫州的大將,孫悟空將軍的師兄?果真是……”
他摘下腰間佩劍,劍鞘上鑲嵌的一枚顆寶石在晨光中流轉(zhuǎn)。
“哈哈,廢話少說!”
“俺老申是來殺孫堅的!你們?nèi)羰遣桓夜コ?,且把城門讓開,待俺……”
申源白玉柱往地上一頓,方圓十丈的塵土轟然炸開。
“放肆!”
于禁身后突然竄出員黑臉武將,手中雙戟如毒蛇吐信。
話未說完,申源白玉柱已挾著風(fēng)聲砸至面門,那武將慌忙舉戟相迎,卻聽“當(dāng)啷”巨響,雙戟竟被砸得脫手飛出,整個人如斷線風(fēng)箏般跌入陣中。
橫州軍陣中頓時響起連片抽氣聲,于禁卻只是微微皺眉,手中令旗輕揮,陣中立刻涌出二十名弓箭手,箭簇齊刷刷對準(zhǔn)申源。
“申將軍且住手!”
“此乃軍令,命于禁將軍全力配合……”
藍渡壽終于擠進陣中,手中高舉著一卷軍令。
于禁繃著個臉,掃過軍令上朱紅印信,忽然輕笑出聲。
“藍統(tǒng)領(lǐng)怕是誤會了,于某接到的也是主公的軍令,是率七千精銳死守此處配合行動,絕不可輕舉妄動?!?/p>
他手中令旗再揮,陣中突然推出十架床弩,烏沉沉的弩箭足有兒臂粗細,箭頭處還泛著幽藍冷光。
申源正要發(fā)作,忽見關(guān)隘城墻上人影晃動。
但見孫堅古錠刀揮動,身后親兵齊聲吶喊,關(guān)內(nèi)竟又涌出兩千生力軍。
這些士卒個個身披雙層鐵甲,手中長矛丈八有余,最前排的盾牌手竟舉著蒙著生牛皮的巨盾,盾面上還釘著層鐵蒺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