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景逸的目光隨著崔浩的話語而變幻,從愕然轉(zhuǎn)為凝重。
他不得不承認(rèn),崔浩所說的每一句話,都戳中了他們計劃的要害。
起事之由,他們確實未曾深思,只是因皇室的種種打壓而忍無可忍,再加上陰景逸乃至陰家已經(jīng)被逼到絕路了,因此一時沖動之下,便決定起兵。
而聯(lián)合世家大族,雖看似聲勢浩大,但實則各懷鬼胎,難以形成真正的合力。
至于皇朝的反撲,他們更是未曾深想,只是想著利用大乾朝廷還來不及反應(yīng)過來之前,先下手為強(qiáng)而已。
“陰將軍,雖說你等已蓄勢待發(fā),志在必得,但此番起事,倉促之間,難免疏漏頗多?!?/p>
“首先,糧草輜重,乃行軍打仗之根本,不知陰家可曾籌備充足?”
“若戰(zhàn)事一起,糧草不繼,士兵饑乏,士氣低落,何以戰(zhàn)?”
陰景逸聞言,眉頭緊鎖,心中暗自思量,卻也不得不承認(rèn)崔浩所言非虛。
他們匆匆籌備起事,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集結(jié)兵力和拉攏盟友上,對于糧草的籌備,雖有考慮,卻遠(yuǎn)未達(dá)到萬無一失的地步。
“再者,兵法云,知己知彼,百戰(zhàn)不殆,陰將軍可知皇室那邊,究竟有多少底牌?玄龍十二衛(wèi)中,除了馮家掌控的乾府左右二衛(wèi),其余各衛(wèi)的動向如何?”
“皇室是否還有隱藏的兵力?這些都是未知之?dāng)?shù),若盲目行事,恐陷入腹背受敵之境?!?/p>
崔浩并未停歇,繼續(xù)說道。
陰景逸的目光中惱怒漸消,取而代之的是愕然。
他沒想到崔浩僅憑三言兩語,便點出了他們計劃中的另一大漏洞。
他們對于皇室的實力,確實了解得并不透徹,更多的只是基于以往的猜測和傳聞。
而皇室作為大乾皇朝的主宰,其底蘊和暗藏的力量,絕非他們能夠輕易揣測的。
“還有,陰將軍可曾想過,即便你們成功拉攏了馮家、柳家、童家等世家大族,但人心隔肚皮,各懷鬼胎,在利益面前,盟友也可能變成敵人?!?/p>
“將軍要如何確保這些世家大族在關(guān)鍵時刻不會臨陣倒戈,反戈一擊?”
崔浩并未就此罷休,他的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,繼續(xù)轟擊著陰景逸等人的計劃。
陰景逸的陰沉的臉色愈發(fā)明顯,不得不承認(rèn),崔浩的每一個問題,都擊中了他們的要害。
他們確實在拉攏盟友時,過多地考慮了眼前的利益,而忽視了長遠(yuǎn)的穩(wěn)固。
一旦戰(zhàn)事不利,或者皇室開出更有誘惑力的條件,這些所謂的盟友,很可能會搖身一變,成為他們的敵人。
陰景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試圖平復(fù)內(nèi)心的波瀾。
崔浩的每一句話,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,割裂了他們原本看似完美的計劃,露出了其中千瘡百孔的本質(zhì)。
“崔先生所言極是,景逸受教了,我等匆忙起事時,疏忽了許多關(guān)鍵問題?!?/p>
“但事已至此,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(fā),景逸只希望,崔先生能夠助我一臂之力。”
片刻之后,陰景逸終于開口了,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,但卻異常堅定。
“陰將軍放心,我崔浩既已答應(yīng)相助,自會盡心竭力?!?/p>
“只是希望陰將軍能夠聽進(jìn)我的忠言,及時調(diào)整策略,為陰家和所有參與起事的世家大族,謀一條真正的生路?!?/p>
崔浩聞言,微微嘆了一口氣,看了一眼低眉拱手的陰景逸一眼,輕聲道。
“先生所言,句句在理,景逸受教?!?/p>
陰景逸深吸一口氣,努力平復(fù)著內(nèi)心的波瀾,他知道此刻不是逞強(qiáng)之時,如今他乃至讓身后的陰家都已經(jīng)是走到了懸崖邊上,后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。
因此,如今他需要做的是不顧一切虛心求教,以圖大業(yè)。
...
而就在蘇夜等人的計劃成功,成功將陰景逸逼反,反叛朝廷,讓整個大乾皇城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。
與此同時的橫州天衡府當(dāng)中,夜色已深,書房的燭火卻依舊明亮,映照著墻上掛著的山川河圖,平添了幾分肅穆。
蘇夜坐在書案前,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,他身旁,如今還在天衡當(dāng)中統(tǒng)籌全局的姚廣孝與賈詡并肩而立,一者黑衣如墨,念珠輕捻;一者灰袍加身,雙手合攏于袖子中,正是毒士賈詡。
“如今大乾皇城,因陰景逸之反,已亂作一團(tuán)?!?/p>
“陰景逸雖勇猛,但大乾皇室數(shù)百年底蘊,恐怕非他一人所能撼動,那位大乾新帝絕非易與之輩?!?/p>
蘇夜看了下首默不作聲的二人一眼,將手中一卷羅網(wǎng)遞交上來的情報遞給二人。
雖然...這個情報能送到蘇夜的手中,這兩人大概率早就已經(jīng)看過了。
“主公所言極是,陰景逸之舉,雖然也算是打了大乾朝廷一個措手不及,卻依舊難以撼動皇室之根?!?/p>
“恐怕接下來還需要我等推波助瀾一番,讓這亂局更添一把火。”
姚廣孝輕輕點頭,念珠在手中緩緩轉(zhuǎn)動,發(fā)出細(xì)微卻清脆的聲響。
“主公心中已有計較,何不直言?”
賈詡一直低著頭,將雙手收于袖中,絕對不主動出言,精通茍道的他只想看蘇夜眼色行事。
“司伊祁,此人若不死,大乾朝廷就塌不了,他必須以一種‘合理’的方式,消失在亂軍之中。”
蘇夜看了一下鐵了心當(dāng)烏龜?shù)馁Z詡,眼中閃過一絲無奈,緩緩道。
書房內(nèi),氣氛驟緊,連空氣都似乎凝固了一瞬。
姚廣孝與賈詡對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了然。
自家主公這是要再次行那弒帝之舉,而這一次的目標(biāo)又盯上了同一個目標(biāo),大乾的新帝。
“我心中已有人選...”
“王仙芝!”
蘇夜沉吟片刻,緩緩?fù)鲁鲆粋€名字。
提及“王仙芝”三字,姚廣孝與賈詡二人嘴角皆是一抽,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隨即又恢復(fù)了平靜。
這位曾經(jīng)的弒帝者,如今已成為蘇夜手中最隱秘的一張牌,隱藏于暗處,隨時準(zhǔn)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。
只是如今王仙芝這個曾經(jīng)弒殺大乾先帝的狂徒,到現(xiàn)在都還在被大乾懸鏡司在整個天下通緝呢。
弒帝者王仙芝,他的名字在如今的大乾境內(nèi)幾乎成了一個禁忌。
自家主公這是要逮著一只羊瘋狂薅啊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