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媽也是連連點頭,手里的鞋底也顧不上納了,開始掰著手指頭操心起具體事務來,思路一下子跳到很遠的未來:
“老易啊,這事我一百個支持,你是得好好說說他,給他緊緊弦?!?/p>
“不過啊,我看這不光是嘴上說道說道就成的?!?/p>
“你想啊,柱子他們兩兄妹,娘走得早,他爹何大清……哎,多少年沒音訊了,跟沒有也差不多?!?/p>
“這結(jié)婚的大事,沒個長輩張羅哪行?”
“咱們這不光是催他開口,真等他開了口,事情定下來,后面那一大堆事兒呢,咱們得多幫襯著點??!”
“不然兩個孩子抓瞎!”
她越說越細致,眼神里充滿了操心:
“定日子,得看黃歷,還得跟人家女方家里商量;準備東西,現(xiàn)在雖說提倡節(jié)儉,總得盡量置辦點,顯得重視……哎呀,這一樁樁、一件件,瑣碎著呢!”
“就柱子一個光棍漢,平時只管食堂那攤子,他哪懂這些門道?”
“雨水還是個丫頭,更指望不上。咱們不幫著張羅,誰張羅?”
易中海深以為然,表情鄭重:
“嗯,你說得在理,是這么回事。”
“我作為這院里的一大爺,柱子平時對我也尊重,拿我當個長輩看,他這結(jié)婚的人生大事,父母不在身邊,咱們這些看著他從半大小子長起來的鄰居、長輩,是該像家里人一樣,幫著操持張羅著點?!?/p>
“這是情分,也是責任。你放心,到時候需要跑腿、聯(lián)絡、出面商量的事,我來。”
“需要搭把手、出點力的,咱們院里能幫忙的都叫上。”
“結(jié)婚是喜事,是給咱們院添光彩、添人氣的好事,大家伙兒肯定都樂意幫襯?!?/p>
劉光天看著兩位老人已經(jīng)開始具體籌劃,心里暖洋洋的,也插話道:
“一大爺,一大媽,您二位想得周到。”
“柱哥那邊,我也會經(jīng)常敲敲邊鼓。”
“需要我跑個腿、傳個話什么的,您隨時吩咐。”
“我在運輸隊,有時候能碰著些稀罕東西或者便宜的處理品,我也留留心,看能不能給柱哥的婚事添補點實用的?!?/p>
就在三人低聲議論、越說越熱切,幾乎要把傻柱婚禮的細節(jié)都勾勒出個大概的時候,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有點跑調(diào)卻透著歡快的哼歌聲,緊接著,印著“先進生產(chǎn)”字樣的舊藍布門簾子“嘩啦”一聲被掀開了,傻柱那張帶著點疲憊卻更多是憨實笑意的臉探了進來,一股淡淡的油煙和蔥姜味也隨之飄入。
“呦呵!都在這兒開小會呢?”
“挺齊整??!”
“一大爺,一大媽,光天兄弟!”
傻柱樂呵呵地邁步進來,隨手把搭在肩膀上的舊工裝外套摘下來,搭在門后的椅背上;
“我剛從食堂回來,身上都是味兒。”
“光福那小子在我家呢,跟雨水一塊兒趴桌上對作業(yè),嘰嘰喳喳的,我怕吵著他們,就溜達過來蹭會兒清凈,順便看看一大媽晚上做啥好吃的沒。”
他習慣性地開了個玩笑,眼睛往小廚房那邊瞄了瞄。
易中??匆娝M來,臉色故意一板,帶著長輩的威嚴,指了指飯桌旁空著的那個方凳:
“行,你小子來得正好,省得我去叫了?!?/p>
“坐下,踏踏實實地坐下,有點正事兒,得跟你好好說說?!?/p>
一大媽也立刻接口,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和關(guān)切:
“是啊柱子,別嬉皮笑臉的,趕緊坐過來!”
“今兒這可不是閑聊天,有正經(jīng)大事要跟你商量呢!關(guān)乎你后半輩子!”
傻柱被這突如其來的嚴肅陣勢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,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,慢悠悠地蹭到方凳邊坐下,雙手放在膝蓋上,腰背不自覺地挺直了點,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:
“一大爺,一大媽,啥、啥事兒???”
“這么鄭重其事的……是院里要搞衛(wèi)生大檢查?還是街道又有啥新指示了?”
他心里犯嘀咕,腦子里快速過著最近可能的事,難道是自已在食堂跟哪個領導頂嘴的事傳回來了?
還是許大茂那孫子又背后使壞了?
易中海看著他這副茫然的樣子,心里那股“恨鐵不成鋼”的感覺又涌了上來。
他清了清嗓子,坐直身體,目光直視著傻柱,這才緩緩開口,每個字都吐得很清楚:
“是大事兒。是你自個兒的事兒。是關(guān)于你和邱雪兩個人的事兒?!?/p>
一聽到“邱雪”兩個字,傻柱臉上那點殘余的隨意和疑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,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一樣。
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,眼神里迅速閃過關(guān)切、緊張,還有一絲深藏的不安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聲音都不自覺地壓低了些,帶著急切:
“邱雪?她……她咋了,一大爺?”
“是出啥事兒了?還是在廠里受欺負了?”
他第一反應就是邱雪遇到了麻煩,心一下子提了起來,剛才那點輕松感蕩然無存。
一大媽看他這反應,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還有點心酸,這傻小子,心里是真裝著人家姑娘呢。
她快人快語地接道,語氣帶著嗔怪:
“你這個傻柱子哦!腦子里都想點啥?”
“不是人家邱雪咋了,是你!是你咋了!”
“你跟邱雪姑娘也處了不是一天兩天了,小半年總有了吧?”
“感覺到底咋樣?”
“你自已心里頭,就真沒個準譜、沒個長遠打算嗎?”
“總不能老是這么‘處著’吧?姑娘家的青春年華可禁不起耗!”
傻柱被這么劈頭蓋臉又直指核心的一問,臉“騰”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,平時在食堂后廚指揮若定、跟人拌嘴從不落下風的那張嘴,此刻像是打了結(jié),變得笨拙無比。
他眼神游移了一下,不敢看易中海和一大媽灼灼的目光,低下頭盯著自已粗糙的手指,支支吾吾地開口,聲音悶悶的:
“打、打算……處、處得是挺好唄……這個,邱雪她……她人確實是真好,對我也好,知道我忙,有時候還幫我洗洗涮涮……我、我我也對她好,發(fā)了肉票、糖票,都緊著她家……我、我也沒啥別的想法……”
劉光天在一旁看著他這磨磨嘰嘰、詞不達意的樣子,心里那點替他著急的火苗又躥高了幾分。
他想起中午邱雪落落大方又隱含期待的樣子,再對比眼前柱哥這窩囊勁,實在忍不住了,也顧不得委婉,直接點名了核心:
“柱哥!我的親哥哎!你別光說這些日常的好?!?/p>
“今兒我在紡織廠,跟邱雪同志,還有她們廠王主任一塊吃飯了?!?/p>
“王主任關(guān)心你們,特意問起來的?!?/p>
“人家邱雪同志可是當著我們幾個人的面,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地說了,”
劉光天特意停頓了一下,看著傻柱猛然抬起的頭,一字一句地重復:
“她覺得你人挺好,挺合適的。”
傻柱一聽,眼睛瞬間瞪得溜圓,剛才的緊張和局促被一股巨大的、難以置信的驚喜沖得七零八落。他猛地從凳子上抬起半邊屁股,身體前傾,幾乎是脫口而出,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(fā)顫,結(jié)巴得更厲害了:
“真、真的?”
“她……她她她……她真這么說的?”
“挺合適?!”
“她親口說的?”
他清了清嗓子,正了正神色,開始有條不紊地布置起來:
“嗯,既然柱子你下定決心了,那咱們就一樣樣來?!?/p>
“首先,這提親呢,是正經(jīng)大事,禮數(shù)不能含糊,得正式請個媒人?!?/p>
“現(xiàn)在雖說講究自由戀愛,不興老一套了,但請個德高望重或者熱心腸的中間人,代表男方家正式去女方家說合、敲定細節(jié),這是對女方家的尊重,也是咱們這邊的誠意?!?/p>
“柱子,你看這事,你打算請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