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洛言離開此界以后,被封印在白骨煉獄界地底的綠袍判官,卻再次蹙起了眉頭。
因為祂寄托在那位青衣小修身上的意識靈機,居然憑空消失了。
如風一般,洋洋灑灑,而后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在如此短的時間內,又沒有外力干擾,想要做到這一點,就只有一個可能......
這也就是說,對方許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,擔心沾染上大因果。
于是為了避免被牽連到本體,索性斬掉了這縷記憶。
端的是果決無比,猶如抽刀斷水,沒給長須判官半點兒纏上的機會。
若祂的靈識氣機,跟隨著那位青衣小修的意識體,回到了天運星內。
長須判官自有辦法影響其心智,使之遵從自己的意愿行事,去到道境世界內報信。
但是現在,一切的線索都斷了......
“真是謹慎的人族小輩啊......”
作為地府曾經的大人物,長須判官也不得不承認,這個只與他見了一面的人族小修,不愧是命運一道的出身。
靈覺極為敏銳,還通人心。
在行事方面,更是以趨吉避兇為主,不會輕易沾染外界因果......
這樣的人,若是在上古時期,絕對會受到命運之主的青睞。
這是一位極好的傳人。
但是現在,長須判官卻覺得這位人族小修,是如此的討厭。
甚至讓祂想到了許多十分不美妙的事情。
窺視命運一道的那群人,每一個都極度冷血,要么是看著別人死,要么就是讓別人去死......
從上古時期便是如此,從無例外!
長須判官再一次對這類人干感到了不滿。
若是別的生靈,在祂那種重利許諾中,早就虔誠一拜,開開心心的跑去傳信了。
偏偏祂卻啄了眼......
“我的靈識自斬了?”
天云星,一處山澗洞府內,洛言的第二靈身幽幽醒轉,祂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異常。
他的那縷靈識化身,居然憑空消失了。
自身有關于白骨煉獄界的記憶,也全然沒有一點兒印象。
這就像是洛言剛跟人打了一架,連山都給崩塌了,獨獨他自己卻一點兒印象全無......
沒有半絲畫面感......
洛言站起身思索,自己的記憶丟失,應該涉及到了某些十分恐怖的大因果。
從而導致他的那縷靈識,感受到了一種極端恐怖。
因為想要洛言的記憶丟失,被外敵擊敗,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。
所以就只剩下一個前提:自我毀滅!
畢竟意識這種東西,本身就是虛幻且無形的,想要徹底毀滅它,從外部條件來看,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。
至少在人間界中,無人可以做到這一點。
這就類似于打敗一個人很簡單,但難的是,不讓這個被打敗的人,腦子里沒有其他的任何想法。
這才是最難的!
要知道,當今世上,絕大多數修士的修行,一般是以肉身,神魂,法則為前三大關隘。
心靈意識則是第四關!
所謂心靈意識,其實就是沒來由的一種想法,隨心所欲的一種念頭。
如今天想喝靈酒,明天想吃烤妖王肉,后天不想出洞府等等。
都是一個個不可琢磨,不可揣測的念頭。
因此,修行的最后一關,也被稱之為修心。
心靈關的修行很玄妙,和法則之道類似,并無特定的功法,只有大致且模糊的修行路徑。
如歷經情欲劫,執(zhí)念劫等方式,便可以提高心靈修為,這些其實都是心靈關的修行。
看起來玄妙,實則并不算多么深奧。
近在咫尺,又非凡俗可揣摩。
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特殊境界,無法用特定的思維框架去描述它。
聽起來很玄乎,但只要理清頭緒,便可入得門檻。
世間每個人的思維,想法,念頭都是不可控的,常規(guī)情況下,他們的心中所想,也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。
同理,洛言的那縷靈覺意識也是如此,它之所以能跨越重重空間,漫漫前路,去到無數光年以外的白骨煉獄界。
其根本原因,不在于那道請神術有多么強大,符文能量有多么玄妙。
而是因為那道請神術的本源,乃是源于自我意識的延伸!
我心有我,則光明永存!
心若不在,則黑暗永隨!
現實世界內,所有的人或物,一般都要遵循固定的時間,固定的空間,固定的大道法則,以及天道運轉秩序。
在這種秩序偉力之下,這片星空下的所有生靈,都將受到限制。
一個人想要出門,就必須起身走出去。
心靈意識則不同!
它只需要一個錨點,便能跨越千山萬水,去到千萬里,乃至于宇宙之外的地方。
因為心靈意識是凌駕于所有規(guī)則體系之上的至高偉力。
傳說,許多真正的神明,只要祂們的信徒還存活一天。
有一個生靈還信仰著他們,香火愿力不熄,作為神明的祂們就會永恒存在。
哪怕是被敵人殺死,打爆了身軀,神魂湮滅,死的不能再死了。
祂們也能憑借著那絲微弱的信仰,從而再次復活過來。
在有的傳說中,某些至高無上的存在,只要喚其真名,對方便能有所感應。
從而降下注目之光......
這是相同的道理。
它們所運用的基礎偉力,其實就是意識與心靈!
而這也是世間最神奇,最玄奧的偉力之一!
因此,洛言的那縷靈識為什么會憑空消失,答案也就很明顯了。
那就是他自己選擇了自斬!
“擁有我之思維的靈識,竟然會選擇自斬,著實是件怪事?!?/p>
“這說明那白骨煉獄界的事情不簡單啊......”
洛言低語,些許的靈識被毀,其實算不得什么大事。
無非就是損失掉了,有關于那部分的記憶罷了。
只要不在同一時間段,丟失的記憶過多,基本上不會影響自身。
“白骨煉獄界內有大恐怖,大因果,建議今后盡量躲避著點兒......”
洛言想了想,拿出一枚玉簡,認真的記了下來。
洛言是在為天運星執(zhí)行任務不假,但明知有問題,甚至是沾染了大因果的任務,他絕對會敬而遠之。
不然把自己給搭了進去,那才算倒霉透頂。
哪怕洛言沒有了那部分記憶,他也能大致猜到,自己的那縷靈識,為什么會選擇自斬。
無非是擔心背負了大因果,且那大因果的偉力,還有可能會蔓延到他的本體身上,所以才會選擇自斬。
而這樣的遭遇,第二靈身雖然沒有遇到過,但是本體卻遇到過。
道境世界內的無底深淵!
本體當時利用的信仰道身,以及無知無畏的心靈之力,才勉強避開了那種偉力的侵襲。
他是第二靈身,專修的是命運玄力,雖然也能借用本體所參悟的諸多法則之力。
但他終歸不是洛言本體,在實力發(fā)揮上,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的。
“算了,以后多加注意就行,反正公孫殿主還在這里,無論那白骨煉獄界內有什么問題,我的身后都有人支撐......”
洛言對此給出定論,他跟冷子晉不同,對方是因為自己的某種私心,才會選擇成為天運星的一員。
天運星的職責,冷子晉必須盡心盡力的完成,因為完不成,就證明他不適合呆在這里。
他的傳人身份將會被收回,而后直接趕出去。
因為天運星的星相使,便是為此而專門存在。
但是洛言不同,他是過來幫公孫殿主的忙,自身又沒有修習天運星的傳承,自然是能躲就躲。
有些大麻煩,大因果,還是不沾染的好。
洛言的身子太薄,他擔心自己會被連累。
“我還是去找那家伙的麻煩吧,只要把他的任務攪黃了,他自然會沉不住氣選擇離開......”
洛言的眼神發(fā)冷,眉心的卦象神眼再次浮現,氤氳的瑩光一閃,命運玄力再現。
他開始追鎖冷子晉的氣息,并借此判斷對方的靈識,到底降臨在了哪個世界。
‘嘩!’
隨后,洛言分出一縷靈識,溝通那方世界的星相使,邀請其施展請神術,等待自己的降臨。
血陽界!
這是一片布滿血色的大地,通體綻放著詭異的血輝,大地都被染成了深紅色。
從高空往下看,很像是熄滅的巖漿在流淌。
“洛兄,你果然還是追來了!”
“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深嗎?”
“你真的要對我步步緊逼?”
星空下,一道修長的身影開口,他那原本溫和的臉龐,在此刻布滿了寒霜。
在冷子晉的不遠處,還有一位身穿麻衣的老者,目露玩味之意,不斷的打量著面前的兩位天運星傳人。
一副看好戲的模樣。
顯然,這位老者也對天運星傳人之間的爭斗來了興趣。
命運之修之間的斗爭,他還真沒有見過!
哪怕只是兩個晚輩,血陽尊者也同樣對此感到好奇。
“我說過,咱倆之間只能存在一個!”
洛言活動了一下這具能量道軀,語氣淡然,他在闡述一件十分明確的事實。
“那是一個十死無生的地方,沒人能在那種至高偉力的約束下逃出來?!?/p>
“你能這么快追過來,且不受半點兒影響,那就應該是選擇了斷尾自保的方式......”
“既然你執(zhí)意如此,那咱們就各憑本事吧!”
“看看究竟是你的記憶先被吞噬殆盡,還是我的記憶先被吞噬殆盡!”
冷子晉漠然,他也選擇了十分剛硬的方式來應對,大不了針尖對麥芒,魚死網破嘛!
經過前面幾次的交鋒,冷子晉也發(fā)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,那就是使用請神術降臨后的化身,遠沒有那位青衣‘洛兄’的實力強大。
無論是實力,還是凝聚道身的經驗,他都被全方位碾壓。
針對這樣的結果,冷子晉則干脆選擇了以身入局。
他專門挑選那些十分危險的世界,然后進入其中。
最終的結果只有兩個,要么他成功推演天機,要么就是他的化身被殺死,但殺他的人也將介入那一界的因果......
這是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的打法,也是赤裸裸的陽謀。
專門等待洛言上鉤。
面對著冷子晉下的戰(zhàn)書,洛言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跟隨。
這場交鋒對他來說,乃是一種十分特殊的體驗。
在此之前,洛言從未遇到過能夠跟他糾纏如此之久,相斗的不可開交的同齡修士。
說真的,單論明面上的實力,洛言是要比冷子晉高出一截的。
哪怕是化身降臨,也同樣如此。
但兩人爭斗的方式,乃是通過演化命運玄力,你算計我,我算計你來達成。
這是專屬于命運偉力的無形交鋒,和洛言曾經的戰(zhàn)斗方式,有著非常大的不同。
命運一道的交鋒,很像是下棋兌子,做不到一上來就分生死。
這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,需要耗費無數的心力,才能夠達償所愿。
事實上,這也是他們之間的共同默契。
洛言沒有讓公孫殿主幫忙,動用長輩的力量,來幫自己解決這場因果。
冷子晉也沒有請出龍陽子師尊,讓其接自己回去......
他們兩個均在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斗爭!
“此界當中,有兩方勢力互為傾軋,他們之間的恩怨如同你我。”
“洛兄,既然你想斗,那我就陪你斗個痛快!”
冷子晉也想明白了,自己一味的躲避,算不得什么好事。
因為對方所掌握的力量,基本上跟他一模一樣。
善推演,避災禍,躲因果......
若不能堂堂正正的將其擊敗,冷子晉擔心自己的命運一道,將會出現最大的波折!
“你沒機會的!”
洛言的眉毛一挑,看向下方的血陽界。
在他的視線里,地面上有兩方勢力在交戰(zhàn),猩紅的血液染透了大地,到處都彌漫著慘叫聲。
虛空中,有長著翅膀的羽人封鎖各地,阻攔憑空懸立的人族強者離開。
這似乎是兩個種族之間的大戰(zhàn)。
‘嘩!’
冷子晉的身形一閃,瞬間消失在了星空之外。
洛言沒有阻攔,因為剛剛降臨的他,體內也沒有多少能量可以供他揮霍。
他必須得找一個血陽界的土著,然后寄生其身,繪制陰陽云紋,才能凝聚出最適合自己的道軀。
冷子晉在硬實力上的體現,為什么不如洛言,問題便出在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