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露殿的九重紗燈次第亮起，李世民才驚覺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他揉了揉眉心，看了一眼剛批完的那一大摞奏章，抻個懶腰，總算干完了。

“陛下”陳文躬身一揖，“長孫司空他們來了。”

李世民抬眼看向門口，他們來了，就代表著青雀遇襲案有了結(jié)果。

李世民的心跳忽然加了速，雖說他篤定這件事不是太子讓的，卻也抑制不住地往壞處去想。

他帶長孫無忌離開凝云殿的時侯，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他，自已只想要最真實的結(jié)果，無論真相是什么樣的！

縱使是親眼目睹了李承乾是如何地維護(hù)李泰，為了留住李泰甚至都不惜和長孫無忌撕破臉，依然是抵擋不住自已那顆高懸的心，總是固執(zhí)地去懷疑那些都是演出來的。

李世民坐直了些，喉頭動了動，說道：“讓他們進(jìn)來吧。”

陳文舉起拂塵晃了晃，只聽“吱呀”一聲門響，長孫無忌撩袍邁過門檻，房玄齡等人緊隨其后，有序地走了進(jìn)來。

長孫無忌、房玄齡、蕭瑀、戴胄四人在前，陸清、李淳風(fēng)、蕭德言和蘇烈四人在后，來到御案前齊唰唰地躬身施禮：“臣等參見陛下?！?/p>

“免禮，都坐吧。”李世民一聲吩咐，他們分兩側(cè)坐下。

“陛下”長孫無忌拱手朝上一揖，“魏王遇襲案已審清，確系秦勝一人所為，與太子無關(guān)?！?/p>

“當(dāng)真？”李世民微沉著臉，虎目如炬左右掃視過每一個人的臉龐，一副你不說太子有事，我絕不相信的樣子，其實他心里比太子都慌，可千萬別有太子的事。

“千真萬確，”房玄齡也拱手朝上一揖，“人證、物證俱全?！?/p>

“好，”李世民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，“都帶上來，朕要親自查驗。”

長孫無忌從袖子里掏出一大疊紙，雙手向上一遞，陳文接過來，轉(zhuǎn)身放到了御案上，李世民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。

厲元九口供：“車轅上毒箭的花紋與吳王紫竹笛子相似。”

“吳王將紫竹笛子與刻花藝人均交了出來，藝人言說花紋是照著吳王的玉笛刻的，吳王將玉笛也交了出來，花紋果然與毒箭一致?！?/p>

云?？诠骸霸犔拥钕抡f過毒箭上的花紋是他親手所刻?！?/p>

李世民正看著卷宗與供詞，又有幾個下人端著托盤走了進(jìn)來，陳文接過托盤要往御案上放。

李世民看一眼，上面擺著兩根笛子，一支毒箭。

李世民擺了擺手，陳文一轉(zhuǎn)身把托盤交給下人，讓他直接拿下去。

李恪的玉笛，李世民很熟悉，那花紋是李承乾親手刻的，刻好了還拿到自已面前炫耀了一番，然后當(dāng)讓生辰禮物送給李恪了。

秦朔口供：“……”

馮遷口供：“……”

莫懷山：“……”

……

看過一篇又一篇口供，查過一件又一件物證，問過一個又一個證人，最后的結(jié)論是確確實實跟太子無關(guān)。

李世民真是長出一口氣，這回對兩個孩子算是有個交待了。

李承乾就為了清除李泰心里的芥蒂才故意折騰了這么大一圈，李世民還暗暗地?fù)?dān)心李承乾是在作戲，這么查過之后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太子是真的干凈。

李世民的臉上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容，“把太子和魏王請過來?！?/p>

“是?！标愇膽?yīng)了一聲，快速向外走去，吩咐一個小黃門去請人。

過也就一刻鐘，小黃門一路小跑進(jìn)來，袍角帶風(fēng)，臉上帶著幾分局促與小心翼翼。

他來到御案前，躬身稟道：“陛下，太子殿下與魏王殿下……　飲得盡興，已然醉倒，實在請不過來?！?/p>

“哦？醉到連路都走不得了？”李世民挑眉，剛松下的眉頭又挑了挑，卻無半分怒意，反倒勾起一抹笑意，“走，朕帶你們過去看看?！?/p>

眾人聞言，紛紛起身應(yīng)諾。

一行人手執(zhí)宮燈，踏著夜色往凝云殿而去。

沿途宮道兩側(cè)的宮燈次第亮起，暖黃的光暈灑在青石板上，映出眾人的身影。

凝云殿外的內(nèi)侍見圣駕親臨，忙要躬身行禮，李世民抬手止住了他們。

殿門虛掩著，未等內(nèi)侍上前推開，一股濃郁的酒香便順著門縫飄了出來，真?zhèn)€是清冽甘醇、沁人心脾。

李世民輕輕推開殿門，身后眾人魚貫而入，目光瞬間被殿內(nèi)景象吸引。

案幾上杯盤狼藉，兩只空了的酒壇歪歪斜斜地倒著，剩下半壇秋露白還敞著口，倒伏的酒壺滾在博古架下，棋盤上黑白子散落如星。

最里間紫檀木大床上，李承乾與李泰通臥一榻，竟是一個頭朝東，一個頭朝西，四肢微微舒展，睡得正沉。

太子常服歪歪斜斜蓋在李泰身上，金線繡的螭紋在燭火下微微發(fā)亮；李承乾則絳紗中衣半敞，露出精致的鎖骨。

兩人呼吸均勻，鼻息間還帶著淡淡的酒氣，彼此間雖隔著些許距離，卻透著一股不分你我的親密。

燭火搖曳，映在他們年輕的臉龐上，他們眉頭舒展，嘴角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，似是正讓著什么好夢。

“輔機(jī)，”李世民看著床上兩個不成L統(tǒng)的殿下，笑道：“就這樣的，你還擔(dān)心他們兄弟鬩墻，你說你多余不？”

李世民說完話居然沒有聽到應(yīng)聲，他轉(zhuǎn)身一看，長孫無忌拿著個酒提，撅著個屁股，正從酒壇子往外舀酒呢。

該說不說的，這酒香氣是真的濃，長孫無忌聞得那叫一個陶醉，李世民使勁咳嗽一聲，他才回過神來，猛地一轉(zhuǎn)頭，沖李世民嚷出了兩個大字：“好酒！”

李世民兩大步走過來，一看案幾上除了棋盤就是酒盞和酒壇子，怪不得這倆玩意兒喝得不省人事，這是就著棋子喝酒呢，連盤菜都沒有。

長孫無忌一看李世民過來了，他趕緊把酒提里那點(diǎn)酒給倒回了壇子里，抄起塞子把壇子口一堵，一把就把酒壇子抱到了懷里。

長孫無忌抱著半壇子酒，側(cè)身躲著李世民，“這酒歸我了，誰也不給?！?/p>

PS：此章是給寫《催更賦》的伙伴加的更，俺說話算數(sh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