',蘇薔薔從城里黑市回來時，已經(jīng)日落了。

她腦子里還在琢磨周澤生說的送信進度，卻撞見了站在門口的蘇婉兒。

才幾天沒見，蘇婉兒像是變了個人。

原本還算紅潤的臉此刻蠟黃蠟黃的，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，頭發(fā)隨意挽著，幾縷碎發(fā)貼在額角，連身上的布衫都顯得松垮了些。

整個人透著股掩不住的憔悴，一看就是孕吐折騰得厲害。

蘇薔薔沒打算跟她多說，微微側身想繞過去，卻被蘇婉兒上前一步攔住了。

“蘇薔薔，你等一下?！?/p>

蘇婉兒的聲音帶著剛吐完的沙啞，眼神直直地盯著她，像是憋了很久才鼓起勇氣開口。

“我問你個事，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政委的親女兒？”

聞言，蘇薔薔的腳步頓了頓。

問得這么直白？

她還以為這蘇婉兒這么多天沒有動靜是不在乎呢。

她抬眼看向蘇婉兒，沒點頭也沒搖頭，只是淡淡說了句：“跟你沒關系?！?/p>

說完就要走，蘇婉兒卻不依不饒地拽住她的胳膊，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衣袖。

“怎么跟我沒關系？你要是真的，那王健康和王芳算什么？我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？”

她越說越激動，聲音都有些發(fā)顫。

“你別不說話！你不否認，就是承認了是不是？”

蘇薔薔皺著眉甩開她的手，語氣冷了些：“我沒承認什么，也沒必要跟你解釋?！?/p>

她實在沒心思跟蘇婉兒掰扯這些沒影的事，轉(zhuǎn)身就往自己家走。

可在蘇婉兒眼里，沉默卻成了默認。

看著蘇薔薔的背影，蘇婉兒往后踉蹌了兩步，扶著籬笆才站穩(wěn)，心里又酸又恨。

難怪政委兩口子對蘇薔薔那么好，難怪王健康一提蘇薔薔就發(fā)火，原來她真的是政委的親女兒！

那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，在這個家里還有什么位置？

轉(zhuǎn)眼就到了過年。

軍區(qū)家屬院的年味從臘月初就濃了起來，家家戶戶門口掛起臘肉、窗臺上曬著年糕，蘇薔薔家更是熱鬧。

三個一歲多的孩子剛學會爬，整天在屋里“噠噠”地挪著小膝蓋。

一會兒抓著木桌腿站起來，一會兒又滾到陸云諍腳邊，滿屋子都是奶聲奶氣的咿呀聲。

大年初一的上午，陸云諍剛換好新做的襯衫和褲子，卻被最小的兒子伸著小胖手拽住了褲腳。

他彎腰把孩子穩(wěn)穩(wěn)抱起來，又伸手去扶另外兩個正扶著炕沿站著的孩子，眼底滿是笑意。

“來，跟著爸爸學走路，咱們走兩步給媽媽看看，讓媽媽夸夸咱們?！?/p>

說著就輕輕松開手，想讓孩子試著往前挪半步。

可剛挪了一下，蘇薔薔就端著搪瓷缸從廚房出來，缸里盛著溫好的糖水。

她趕緊上前扶住差點晃倒的孩子。

“別著急教他們走，先讓他們多在褥子上爬爬?！?/p>

她把糖水放在桌上，把孩子抱到鋪在地上的粗布褥子上。

那是她特意去黑市買的棉布，縫了兩層墊在地上，免得孩子爬著硌著。

“老話都說，沒學會爬就先學走，孩子的平衡沒練好，日后坐車容易暈?！?/p>

陸云諍愣了一下。

“還有這說法？我以前在部隊，戰(zhàn)友家的孩子都是早早扶著墻學走路，沒聽說過會暈車啊?！?/p>

“那是他們沒留意?！?/p>

蘇薔薔笑著蹲下身，看著孩子們在褥子上歡快地爬開，小胳膊小腿撲騰著，還時不時互相抓撓著玩。

“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，爬的時候孩子的身子能練得穩(wěn)當，平衡好了，以后坐車就不容易暈。

咱們不急，等他們爬利索了，自己就會想著站起來走了。”

兩人正說著，院門外傳來侯玉玲的大嗓門：

“薔薔，陸云諍！給你們送剛煮好的餃子來啦！”

她端著個印著紅牡丹的搪瓷盆走進屋，剛放下盆就看見三個孩子在褥子上滾來滾去，忍不住笑著湊過去。

“哎喲，這三個小家伙真是越長越壯實，都會在褥子上爬了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整天在褥子上爬來爬去，一刻都不閑著，連飯都得追著喂?！?/p>

蘇薔薔給她倒了杯糖水，順口提起剛才的話。

“剛才陸云諍想教他們走路，我沒讓，說先讓他們多在褥子上爬爬，免得以后坐車暈車?！?/p>

侯玉玲一聽，眼睛瞬間亮了，拍著大腿說：

“難怪我家那幾個孩子，小時候沒怎么在褥子上爬就學著走了，現(xiàn)在一坐火車就暈得吐個不停，原來跟這個有關系??！”

她湊到褥子邊，看著孩子們伸手去抓地上的布老虎玩具，忍不住感慨。

“還是你心思細，懂得多！回頭我也把家里的舊棉布縫個褥子，讓我家小的多在上面爬，可別再像他哥哥姐姐那樣暈車了?！?/p>

正說著，政委夫人來了。

“老遠就聽見你們屋里熱鬧，我也來湊湊趣?！?/p>

她把布包放在桌上，里面是剛炸好的糖糕。

“剛炸好的，給孩子們當零嘴吃。”

目光落在褥子上的孩子身上，政委夫人忍不住彎下腰，小心翼翼地逗了逗最胖的那個孩子，語氣滿是疼愛。

“哎喲，這三個小家伙真是白白胖胖的，瞧這小臉蛋，嫩得能掐出水來，比健康小時候壯實多了。”

又轉(zhuǎn)頭看向蘇薔薔，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，眼里滿是歡喜。

“薔薔啊，你這身子恢復得真好，一點都不像生過三個孩子的人，瞧這氣色，比去年還顯年輕呢。”

她心里雖沒完全確定蘇薔薔是姐姐的女兒，可相處下來，早已把她當成自家孩子疼，說話間滿是親近。

蘇薔薔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柳姨您過獎了，孩子們聽話，我也省心。您快坐，我給您倒杯糖水?！?/p>

陸云諍也跟著進了廚房。

柳姨在桌邊坐下，看著屋里熱熱鬧鬧的景象，忍不住感慨：

“時間過得真快，轉(zhuǎn)眼又過了一個年。

當初這時候，薔薔還在為這些事煩心，如今有了這么好的家，這么可愛的孩子，真是太好了?！?/p>

蘇薔薔看了眼進來廚房的陸云諍，忽然想到一件事。

“你說，這大半年來，我怎么都沒見過徐小英過來找我麻煩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