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聲音來源。
夏知檸也隨之望去,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從座位上站起。
他生的一雙吊梢眼,眉目凌厲,身前座位牌上清晰地印著兩個字,洛鳴。
夏知檸微微蹙眉,覺得這名字和這張略帶傲氣的臉有些眼熟。
略一回憶,她想起來了!
幾年前在夏家時,她隨夏承夏錚參加過一場京市的飯局,當時坐在夏錚旁邊的,正是這個洛鳴。
他是豪門洛家的次子,也是京市專案組副組長,與夏錚私下關系很好。
而這個洛鳴,紀書昀同樣熟悉。
他們是國立公安大學的同一屆。
只是“紀書昀”這個名字,常年壓在洛鳴的頭上——無論是理論考核、實戰(zhàn)模擬,還是最終的綜合評定。
洛鳴曾是眾人眼中的佼佼者,但只要有紀書昀在,他就永遠是第二。
此時。
總指揮官面色不變,沉聲問洛鳴:“你有什么異議?”
“報告指揮,為維護比賽程序的絕對嚴謹,我不得不提出一個潛在風險?!?/p>
洛鳴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,最終定格在紀書昀身上。
“夏知檸專家是特殊情報來源,紀書昀警官則是參賽者。”
“這種親屬加情報源的復合關系,在制度上存在引發(fā)質(zhì)疑的空間——”
“我并非質(zhì)疑二位的操守,而是建議從源頭杜絕任何猜疑,讓勝利者贏得毫無瑕疵?!?/p>
洛鳴義正言辭道:“因此我提議,可否請紀書昀警官退出這場積分角逐,轉(zhuǎn)為顧問。這或許更能體現(xiàn)比賽的公認公平性。”
眾人聞言,神色都變得有些微妙。
這話聽著冠冕堂皇,可細細一品,總覺得哪里不對。
前排,一位年輕刑警湊到同伴耳邊:“聽洛警官這話的意思……難道他覺得換他跟夏專家搭檔,有夏專家的動物情報,他也能成為今天的警局雙子星?”
身旁的人輕嗤一聲,接口道:“換個搭檔?別說破案如神,能不能活到今天都兩說。”
他旁邊的女警也蹙起眉:“警局雙子星的配合模式,之前不是還作為典型經(jīng)驗推廣過嗎?”
“妹妹提供動物側(cè)的特殊情報,哥哥負責刑偵層面的分析、追蹤和抓捕,這是專業(yè)互補,怎么能簡單歸為不公平?”
另一位警官搖了搖頭,直爽地反問:“照這么說,咱們這里痕檢專家的親弟弟是不是也不能參賽?法醫(yī)的兒子是不是也得避嫌?”
“難道都怕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線索后,只告訴自已親戚好友?”
“是啊,況且先前那些案子,夏專家哪次不是向整個專案組匯報?帶著全隊一起立功破案?!?/p>
……
旁邊的議論聲細細碎碎飄過來,
洛鳴臉上有些不太好看,仍緊繃著張臉。
總指揮這時平靜回應洛鳴:“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?!?/p>
“夏專家會先隨評審組進入現(xiàn)場,完成動物情報的采集?!?/p>
“所有獲得的情報,我們都將同步傳回總部,向各小組完全公開?!?/p>
“不會有任何人提前掌握獨家線索,也不存在信息差?!?/p>
“每個人拿到相同的資料,各自梳理,深挖線索。公平得很?!?/p>
夏知檸點點頭,隨即轉(zhuǎn)向洛鳴,目光清亮,聲音坦蕩地響徹全場:“洛警官,為徹底打消疑慮,我和小動物溝通的全過程,都將佩戴執(zhí)法記錄儀并實時直播?!?/p>
“您不用擔心我和我哥哥有任何私下交流的可能?!?/p>
她這番話說得大大方方,無懈可擊,反而將洛鳴襯得有些局促。
就在這時,一直靜坐的紀書昀忽然站了起來。
他沒有看洛鳴,而是面向總指揮,語氣沉穩(wěn)有力:“既然如此,指揮,我申請,我本人接收所有非緊急公開情報的時間,可以比其他人延遲兩小時?!?/p>
紀書昀這才緩緩看向臉色僵硬的洛鳴,丹鳳眼平靜無波:“洛警官擔心的‘公平’,說到底是怕有人靠信息差占得先機拿下積分?!?/p>
“現(xiàn)在,我們把這最后的可能也抹掉?!?/p>
夏知檸杏眸清亮地接過哥哥的話:“這位洛警官習慣用關系衡量實力,而我們選擇用實力回應質(zhì)疑?!?/p>
“這樣,夠明白了嗎?”
洛鳴見對方竟主動退到更不利的處境,心中不由掠過一絲得意。
他面上卻露出略顯無奈的神色,甚至嘆了口氣:“紀警官,我本意并非如此……但你既然主動提出延遲兩小時接收情報,那——”
洛鳴語氣里摻進一絲若有似無的惋惜:“我也只能尊重你的選擇了。”
洛鳴那點故作姿態(tài)的“惋惜”還沒散干凈,組隊環(huán)節(jié)就開始了。
人群流動,方向分明。
幾個赫赫有名的警界新秀,徑直走向紀書昀。
里面就有洛鳴剛才想找、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兩位。
紀書昀之前一直在鄉(xiāng)鎮(zhèn)派出所工作,認識的其他單位的警員少的可憐,看著面前幾位在臉熟但關系一點都不熟的警員,神色如常:“各位,先說清楚,我隊收情報會晚兩小時。想好再過來。”
帶頭的警員哈哈一笑,拍他肩膀:“紀警官,挑的是你這個人,又不是趕那兩小時早集?!?/p>
旁邊戴眼鏡的專家推了推鏡框:“延遲挺好,省得被雜亂信息干擾?!?/p>
“就是!”另一人嗓門洪亮,“跟你組隊,圖的是案子能破。兩小時,算個啥?”
幾句話,默契已定。
另一邊,洛鳴身邊也聚了幾個老相識,隊伍是成了。
可轉(zhuǎn)頭一看紀書昀那邊——強手云集,陣容扎眼。
他心里那滋味,像悶了口隔夜的濁水,又沉又堵。
這不只是組隊的差距。
夏知檸見哥哥如此受歡迎,莞爾一笑。
這是人心往哪兒走,最直白的答案。
……
第二天清晨。
第二天一早,夏知檸便搭乘飛機抵達港口,登上了等候已久的海警巡邏艇。
這次出海,她帶上了堪稱“六邊形戰(zhàn)士”的鴉老板。
烏鴉不愧是鳥類中的生存專家,無論是雪山之巔還是沙漠腹地都能泰然處之。
就連面對眼前這片波濤洶涌的蔚藍大海,它也絲毫不怵,神氣活現(xiàn)地站在夏知檸肩頭,任由帶著咸腥味的海風吹拂著它黑亮的羽毛。
迎接夏知檸是一名酷颯的女海警,馮司蕭。
她利落的短發(fā)壓在深藍的警帽下,她的肩章是金色船錨與橄欖枝徽。
馮司蕭細致地幫夏知檸穿好救生衣,扣緊每一個卡扣,并仔細叮囑海上行動的注意事項。
巡邏艦向著廣闊的海面駛?cè)ァ?/p>
鴉老板小眼睛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抹亮晶晶。
馮司蕭坐在角落,摩挲著一枚用鏈子掛在頸間的戒指。
夏知檸順著鴉老板的目光看去,輕聲詢問后得知,這位名叫馮司蕭的海警姐姐,正是“海戟-173號”遇難者之一——輪機長蘭海的未婚妻。
“直到現(xiàn)在,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究竟遭遇了什么。”
馮司蕭指尖輕撫過戒指,聲音有些發(fā)澀,“還有一個月,我們就要結(jié)婚了……”
“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,現(xiàn)在,他爸媽把我當親女兒一樣疼?!?/p>
說話間,巡邏艇緩緩減速,引擎聲低鳴。
馮司蕭深吸一口氣,迅速收起眼底翻涌的情緒,恢復了海警特有的干練與冷靜。
她指向舷窗外那片在陽光下泛著粼光的海域:“夏專家,就是這里?!?/p>
“三年前,‘海戟-173號’就是在這片坐標被發(fā)現(xiàn)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