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西京不自覺地皺眉,放緩力道輕輕地整理著她的額前的碎發(fā)。
她還是神志不清的狀態(tài),睡夢里還咬著牙,看起來很焦慮。
傅西京又想起了她之前說的那些夢話,眼皮跳了兩下。
他為她掖了掖被角,視線聚焦在她的臉上,嘴唇抿成了一條線。
他一直覺得自己當年對她夠好了,可沒想到,他在她心中竟然是這么陰晴不定的形象。
更沒想到,她怕他怕成這樣。
傅西京坐在病床前盯著宋意看的時候,蔣譽序也通完電話回來了。
聽見開門聲,傅西京回頭看過去,壓低聲音問他:“你跟宋姨說她住院的事兒了?”
蔣譽序顯然沒有興趣回答他的問題,“你在這里杵著做什么?”
傅西京:“我看點滴?!?/p>
蔣譽序:“她要住院,你出去買東西吧?!?/p>
看傅西京是打定主意賴在這里了,蔣譽序便換了一種方式讓他離開,能走多久是多久。
傅西京也看出了蔣譽序的用意,但并未拒絕:“換的衣服要從她家里拿吧?她家密碼多少?我去收?!?/p>
蔣譽序一臉防備地看著他。
傅西京:“智能門鎖密碼可以改,你不放心的話這次之后讓她改密碼就行?!?/p>
蔣譽序斟酌了一下,傅西京也不可能沒品到翻宋意的東西,所以就把密碼給他了。
“拿換洗的衣服和她這兩天吃的藥?!笔Y譽序說。
傅西京點點頭,收到密碼之后就走了。
他一走,蔣譽序耳根子清凈了不少,但腦子里卻依然在回蕩著傅西京方才的那番話。
——那你覺得她愛邊城么?
蔣譽序沒什么談感情的經(jīng)驗,但他看得懂宋意。
至少,現(xiàn)在的宋意,是不愛邊城的。
不過蔣譽序一直對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發(fā)展持樂觀態(tài)度,之前傅西京也一直沒有再在宋意的生活中出現(xiàn),蔣譽序認為,只要不看到傅西京,宋意和邊城培養(yǎng)起感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。
可現(xiàn)在,過了小半年,傅西京忽然說他要追宋意,被嘲諷男小三也欣然接受。
如果他真的下了決心行動,宋意很難不動搖——
——
傅西京驅(qū)車回到宋意公寓,按蔣譽序給的密碼上了樓。
門禁和防盜門的密碼一樣,傅西京一路暢通無阻。
進到家門,傅西京徑直走向宋意的臥室,打開衣柜,從下層找了個大的手提袋,開始疊衣服。
最近天氣轉(zhuǎn)冷,宋意還沒來得及把厚衣服掛起來,稍微有點兒厚度的衣服都在下面疊放著。
傅西京為她拿了幾件相對保暖的衣服收起來,又拿了幾套貼身衣物。
他跟宋意在羅馬的時候同居了兩年多,這種場景早就見怪不怪。
傅西京干脆利落地收好衣服,正要走的時候,忽然想起了什么。
充電器和充電寶。
傅西京下意識地看向了床頭柜,隨后上前拉開抽屜翻找。
拿起充電線的時候,不小心帶出了一樣東西,輕輕地落在了地上。
傅西京定睛去看,是一張卡片。
他沒太在意,彎腰撿起來,隨意瞥了一眼,正要放回去的時候,卻陡然頓住。
這張明信片……
傅西京目光一沉,立刻翻到背面去看,上面熟悉的字跡和落款的日期,印證了他剛剛一閃而過的熟悉感。
傅西京捏緊手里的卡片,視線死死地盯在那個日期上,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那段記憶。
0xx年的圣誕節(jié),是宋意剛跟他不久。
十二月份,他去希臘出差,當?shù)厥フQ氣氛很濃,他便也動了給宋意帶份禮物的念頭。
跟當?shù)氐暮献鞣揭黄鹩貌偷臅r候,正好有賣明信片的路過,合作方為他介紹,希臘的明信片有三合板質(zhì)地的,算是當?shù)氐奶厣?/p>
明信片是賣家純手繪的,畫的是希臘當?shù)赜忻慕ㄖ滴骶┫肫鹚我庹f過一句喜歡雅典,便隨手選了張衛(wèi)城,在上面寫了一句圣誕快樂,落款了日期。
明信片是在當?shù)剜]局寄的,傅西京當時只當好玩,他知道郵寄明信片不確定因素多,最后也不一定能送到她手上。
而且,金主送情人明信片,傳出去要被笑掉大牙,所以他也沒特意跟宋意說。
那次他從希臘回去之前,給她買了條價值不菲的項鏈給她。
至于明信片,宋意沒提過,他在家的時候也沒看到過郵政公司的人送過。
傅西京默認這張明信片寄丟了,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,他沒在意。
當年宋意從羅馬的別墅搬出去的時候,沒帶任何一件他送的禮物。
首飾、包、甚至是他給她買的新電腦都沒帶。
傅西京也是在她搬家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的,他當時氣得笑了。
他覺得她真是將過河拆橋演繹到了極致,期限一到,裝都不想裝了,恨不得跟他把所有的賬都算清楚。
她以為這樣就真的不欠他的了么?純屬自我麻痹。
她分得再清,也無法改變他養(yǎng)了她兩年、供她讀書的事實。
傅西京從回憶中抽身出來,視線再次聚焦在明信片上,手攥得越來越緊,呼吸和心跳不斷加速。
她留下了一切,唯獨帶走了這張他以為寄丟了的明信片——
今晚他問過的那個問題,答案在這個瞬間已經(jīng)顯而易見。
傅西京將明信片放回抽屜,拎起收拾好的東西離開。
……
傅西京一鼓作氣走到樓下,上車之后,卻久久沒有發(fā)動車子。
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,呼吸至今還沒有平復下來。
傅青云之前同他說的那些話又在耳邊回蕩。
——宋意不想接近你,是出于自保心理。
——你當年沒少欺負她吧?
——她挺怕你的。
——就你這個領悟能力,難怪會蹉跎這么多年。
如果說之前聽到傅青云的這番話仍然心存不確定,那剛剛看到明信片的瞬間,他就可以百分百篤定了。
驚喜之余,更多的是懊悔。
如傅青云所言,他之前從未反思過自己那兩年和宋意的相處存在什么問題。
他甚至一直認為他對她很好了。
如果她遇到的是別人,根本不可能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過兩年。
他天然地把自己放在了那個上位者的角度,潛意識里認為她就是應該討好他的,所以一旦她的某個反應不符合他的預期,他就會對她冷嘲熱諷,或者直接不理人。
好像從來沒告訴過她原因。
難怪她會說那樣的夢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