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這樣緊緊地盯著兩個人,目光不敢錯開。
喬雪薇還在諂媚般地說著什么,突然,馮海平目光一轉,直直地沖著窗子看過來。
一瞬間,兩個人的目光仿佛交匯了一瞬間。
屋子里沒燈,林嬸子已經試過,在外面看不見屋內,可馮海平像是能看見她一樣。
銳利的目光閃爍著疑惑,喬雨眠卻無法將眼睛移開。
直到馮海平抬了抬手,示意身旁的喬雪薇不要說話,然后從屋里走了過來。
喬雨眠喊了林家二兒媳。
“嫂子,好像有人看見我了,你趕緊站到窗戶這里來?!?/p>
她連鞋子都來不及脫就跳上了炕柜。
進到炕柜剛關上蓋子,屋里的門便被打開了。
喬雨眠根本不敢開個縫隙看外面的情況,又怕馮海平進來翻炕柜,所以小心翼翼地將衣服往自己身上堆,爭取把自己埋進深處。
外面人出聲,喬雨眠便不敢再動,連呼吸都小心翼翼。
“剛才是你站在這里往外看么?”
林家二兒媳應聲道。
“是的,我挺想看熱鬧的,可是孩子睡了,我離不開,所以就站在窗戶這看看?!?/p>
馮海平沉默沒有回答。
可腳步聲和衣服的摩擦聲證明他正在屋子里踱步。
喬雨眠感覺他已經走到炕邊,瞬間后背激起一層冷汗,雞皮疙瘩起了一身。
突然,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。
林二兒媳脫鞋上炕把孩子抱著哄。
“寶寶不哭,不哭奧?!?/p>
哄了兩下,孩子哭聲漸漸止住。
這時,開門聲又響了起來,一個女聲傳來。
“領導,您是有什么事么?”
可能是有人突然闖入,剛哄好的孩子又開始哭泣。
喬雪薇無視孩子的哭泣,繼續(xù)說道。
“這林家不過就是個副隊長,只知道干活,別的啥也不懂?!?/p>
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公公談,這個大隊我公公做得了主?!?/p>
“那個機器的事,能不能再幫我們申請……”
喬雪薇的話戛然而止,像是被什么人阻止了。
孩子,緊接著馮海平又開口說話。
“這錢給孩子壓驚,抱歉了?!?/p>
林二兒媳像是敢怒不敢言一樣,語氣里也有抱怨。
“沒事,你們有事出去說吧,我要給孩子喂奶了。”
腳步聲再次響起,直到門關上,喬雨眠也沒敢出去。
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,喬雨眠已經捂出了一身的汗。
林家二兒媳打開了炕柜的蓋子。
“雨眠你出來吧,他們走了?!?/p>
喬雨眠這才發(fā)現,可能是高度緊張保持著一個姿勢,這會手腳都已經麻了。
從炕柜里走出來,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,重重地松了口氣。
“他們走了么?”
“走了。”
林家二兒媳道。
“都走出去好遠了,應該不會回來了。”
林嬸子大概也知道喬雨眠藏在柜里,這會端過來一碗水。
“老二這屋里有孩子,炕本來就燒得熱,你這在柜子里別再悶壞了?!?/p>
喬雨眠接過水,咕嘟咕嘟地把一整碗都喝光了。
她現在十分想離開,卻又不敢走。
萬一馮海平真的去何家談事,這會走容易在路上撞見。
她開口道。
“林嬸子,能不能讓我在你家住一晚。”
林嬸子當然不會拒絕。
“我本來就想留你住一晚的?!?/p>
“那人給的錢放在箱子里,你這么晚拉著一箱子錢太不安全了?!?/p>
“等明天天亮我讓老大和老二送你去縣里,把錢存到合作社。”
喬雨眠腦子里亂七八糟,有點沒回過神。
“那錢在我們屋呢,老大老二已經數好了,你要不要看一下?!?/p>
喬雨眠搖頭。
“你們折騰了半夜也累了,明天再說吧?!?/p>
喬雨眠謝過林家二兒媳,然后跟著林嬸子去了主屋。
她被林嬸子安排在主屋的西屋睡。
西屋不經常燒炕,比剛才林家老二的屋子要涼一些。
可涼一點喬雨眠的思緒更清楚。
喬雪薇是個高傲的人,聽林立國說,自從做了這個大棚項目,她每天高傲得不行。
村里的活計都是她在分配,工分也是她在記錄。
那些平時跟她關系好的都分到了輕一些的活計,跟她不對付的都在干重活。
比如狗剩家,之前租給了她房子,還曾經在掐架的時候幫她說話,所以狗剩爹就被分到了活泥漿的活計。
這活計特別累人,要一直不停地攪拌,否則影響工期。
夏然就不用干活,喬雪薇不在的時候負責監(jiān)工,也是不干重活的。
所以,好多人為了得到一個輕一點的活計,會給喬雪薇送東西討好她。
喬雪薇儼然成了玉石溝有‘實權’的大隊長。
何青山上次被抓進公安局丟了臉,已經不經?;丶?。
而何滿倉也由著她,她說什么就是什么,村里還偷偷傳他們‘扒灰’。
可喬雪薇渾不在意,誰讓她不高興,她就讓誰不高興,所以村里現在怨聲載道。
自從那批東西丟了之后,什么消息都沒有,基地就徹底停工,好多村民都已經開始春耕。
喬雨眠看著剛才喬雪薇諂媚的模樣,心中那個想法愈演愈烈。
其實她早就意識到,就算有何菲菲金錢的支持,這個項目也不可能開始得這么順利這么快。
對于做這項副業(yè),公社幾乎幫不上什么忙。
蓋溫室大棚用到的材料全部都不是普通的東西。
像紅磚,塑料布,還有木頭,都是有指標的東西,要提交審批,還要排隊好久才能買到。
這些全都是付航找了自己的人脈關系,從別的地方買來的。
付航那幾天起早貪黑的,累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,那是他經營了十幾年的人脈。
可何滿倉有什么人脈,喬雪薇又是什么水平她一清二楚。
這兩個人誰也沒有能力和人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拿到這么多東西。
喬雨眠知道他們身后有人支持,沒想到是馮海平。
她忽然就能理解了,為什么公社那邊一直在偏向玉石溝大隊。
大概是馮海平說了情,公社不能拒絕馮海平,所以才放任他們兩個大隊爭這個副業(yè)。
跟喬雪薇合作的人,就是馮海平!
所以,她是不是無意中‘重創(chuàng)’了馮海平兩次。
一次是拿走玉石溝蓋溫室大棚的東西,現在又獅子大開口,賣給了馮海平一塊大石頭。
喬雨眠越想越高興。
這也是變相的算是,馮海平給她錢,‘支持’了她溫室大棚的事業(yè)。
但他還是佩服馮海平的敏銳性。
剛才喬雨眠也走到馮海平的位置往屋里看。
馮海平站的地方,跟自己剛才站的地方,幾乎是一個對角線。
別說黑天屋里沒燈,就算白天也不一定能看清里面站了人。
可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不算友善的目光。
看來這個人真的如傳說中一樣狠辣。
喬雨眠只是小小的高興了一下,便沉沉地睡過去。
可能是在別人家睡覺,她還是保持警惕。
天還沒亮,林嬸子起夜的聲音把她吵醒。
不想耽擱太久,她婉拒了林嬸子的挽留和林家兩兄弟的護送,自己將那一大箱子錢綁在后車座上,還蒙了一塊布。
出了林家,看著林嬸子進屋,她繞過墻頭便將錢連同自行車一起放進了空間里。
沿著山坳的小路,一路悄悄地走,躲避開所有能遇到人的地方。
直到上了大路,這才將心放進肚子里。
她沒有回興隆山大隊,而是坐著小客車去了青山縣。
回到喬家原來住的房子,鎖上門,拉上窗簾,將錢拿出來進行分配。
把之前花陸懷野的錢補齊放好。
拿出五百塊錢給高六,讓他去打點之前幫忙過的兄弟。
又數出了欠著的尾款,還有采購新一批原材料需要的錢款。
給林家錢他們肯定不會要,喬雨眠又拿出兩百塊錢打算交給高六。
給林家買一些布料,棉花,奶粉,紅糖等等。
林家那個寶寶簡直就是家里的寵兒,給孩子買些東西總歸是沒錯的。
喬雨眠騎著自行車,把這些事都辦好。
找到高六時,高六坐在屋里眼睛瞪得溜圓。
一見到喬雨眠,整個人連話都說不明白。
“姐,拿走了么,成功了么?”
喬雨眠從兜里掏出了錢遞給他。
“小六子,辛苦啦?!?/p>
高六抱著錢,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歡呼打滾。
“真成了,真的成了!”
喬雨眠安撫好他,交代了一下讓他給林家買東西然后送過去,然后仔細叮囑道。
“這幾塊石頭給你,你繼續(xù)找人轉手賣一下?!?/p>
高六接過石頭有些不解。
“姐,我們剛賣了這么大一塊石頭,你咋還缺錢?”
喬雨眠解釋。
“我不是缺錢,而是我們不能‘露怯’?!?/p>
“馮海平為人謹慎,你之前賣石頭,現在突然不賣了,萬一他查到什么蛛絲馬跡怎么辦?”
“咱們倆關系不淺,要是查到你身上,順藤摸瓜也能查到我身上。”
“等馮海平買石頭的事在你們鬼市傳開后,你再把這石頭拿出來繼續(xù)賣,但是價格要提高點。”
“裝出一副,你知道了有人石頭賣了高價,現在坐地起價的模樣。”
“破綻越多,就越不會引人懷疑?!?/p>
高六豎起大拇指。
“喬姐,你在我心里是這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