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，更衣完畢，香燭也點上了。

林傾月將王靈兒的尸體扶著站起來，進行婚禮儀式。

“一拜天地！”

東方宴不情不愿地拜了。

“二拜高堂！”

他磨磨唧唧地轉(zhuǎn)過身，又磨磨唧唧地朝著岸邊方向，王靈兒父母所在的方向拜下。

“夫妻對拜！”

拜之前，東方宴忍不住看向林傾月——本王是她的夫君，此時此刻，她會不會有些醋？

林傾月不但不醋，還催促道：“拜啊，事情馬上就了結(jié)了！能不能不要再磨唧？”

不知道為什么，他心底有些難過。

如果不是為了幫林傾月，他寧可死也不可能做這樣辱沒身份的事?？善?，她居然毫無波瀾地看著自己和鬼拜堂。

林傾月真的拿自己當夫君看嗎？還是除了誅邪化念之外，就萬事不在意了呢？

——也罷了，就算是本王先前欠你的。

他終于還是低下了高貴的頭顱，完成了最后一拜。

耳邊有夜風(fēng)拂過，裹著一聲幽涼的呢喃：“多謝你，夫君?！?/p>

他猛然一怔，抬起頭就看到對面和自己拜堂的女尸慢慢地閉上了雙眼，原本猙獰的神色消失了，神態(tài)安詳?shù)哪涌雌饋砭尤挥行┟利悺?/p>

她的怨氣，消了。

東方宴正要松口氣，卻聽林傾月道：“她肚子撐不住了，要生了！”

東方宴一顆心瞬間又提起：“這怎么沒完沒了？”

謝守正也沒遇到過這事，正些為難：“我們玄鏡司成立十年以來，還沒給鬼接過生呢。要不，去岸上找個接生婆為她接生？”

“來不及了！她本就憋了很久，此刻執(zhí)念了，孩子若是再憋在里面會生出新的變數(shù)。事不宜遲，我來試試！”

林傾月說著將王靈兒的尸體平放在船艙內(nèi)，又對周圍所有人道：“婦人生產(chǎn)，你們都到外面等著，不要來看?！?/p>

等艙內(nèi)沒有旁人了，林傾月?lián)崃藫崤吒呗∑鸬亩亲?，輕聲呢喃：“你母親為了你已經(jīng)受了很多苦，你要乖乖的別鬧騰，我接你出來。”

——這是對那肚里的鬼胎說的。

王靈兒其實也很可憐，都快要臨盆了，卻又突然溺死。死后成為地縛靈，被自己的執(zhí)念和水困在這里，不得解脫。

此刻感覺得林傾月的善意，女尸身體舒緩下來，兩條筆直的長腿慢慢地分開……

東方宴站在船頭，眼看著很快就要靠岸了，他當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堂堂王爺和女鬼冥婚，就胡亂把身上的喜服扒了下來，丟給謝守正。

“今日之事，不準外傳！否則……”他給謝守正遞了個充滿殺氣的眼神。

謝守正很懂事地道：“明白明白，一定不會外傳！”

這時，耳邊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，縹緲而真實。

謝守正不經(jīng)大腦的話便沖口而出：“恭喜王爺，喜當?shù)?！?/p>

“謝守正！”東方宴的眼神，簡直要刀人。

這時，林傾月從船艙內(nèi)出來了。

東方宴下意識地掃了眼她身后的艙室，就見那女尸的肚子已經(jīng)癟了下去，身邊放著一個小小的嬰孩，臉色發(fā)青，一動不動。

林傾月注意到他的眼神，體貼地詢問：“要進去看看嗎？”

東方宴冷哼一聲，收回了目光。他才不想看呢！

然而就在這時候，他忽然感覺腳下一沉，低頭看去，只見一個白白胖胖的虛影正抱著自己的腿。

他嚇了一跳，急忙把腿上東西踹開。

那白胖的虛影就像個球一樣滾出去老遠，然后又爬起來委屈巴巴地哭了。

東方宴問道：“那是什么東西？”

林傾月蹲下去看了看：“是剛出生的鬼寶寶。寶寶，你怎么出來了？哦，你要找你爹啊?！?/p>

她招呼東方宴：“別那么兇，那就是個小寶寶。你剛和他娘成親了，他理所應(yīng)當把你當成了爹，想和你親近一下。你突然把人家踹走，寶寶很傷心啊?！?/p>

東方宴惱了：“有完沒完了？難道本王還要把他們請回去供著？”

林傾月點頭：“那也不是不可以?！?/p>

“休想！”剛才的事情，他只當成是走個過程，絕對不想喜當?shù)?，更不可能供奉他們?/p>

察覺到東方宴的厭惡，那鬼寶寶不哭了，眼底開始浮現(xiàn)出怨毒之色。

而他的母親，也感知到了孩子的委屈，船艙內(nèi)的溫度頓時降低了許多，站在艙門口都感覺陰冷。

林傾月臉色一沉道：“冤有頭，債有主。誰欺負了你？誰又是這孩子真正的爹？你為什么不去找他？”

鬼母的怨氣漸漸淡去，鬼寶寶也不哭了，只是楚楚可憐地看著東方宴。

林傾月耳朵動了動，念道：“萬安縣令之子，鄭世榮?！?/p>

鄭家也是士族，就算王靈兒懷了家族子弟的孩子，也進不了士族的大門。

而王靈兒的執(zhí)念，就是希望未來的夫君地位能壓過鄭世榮，成為自己的靠山。

現(xiàn)在，晉王就是他們母子倆的靠山，她才愿意把害了她的男人名字說出來。

林傾月對東方宴道：“王家村的規(guī)矩，未婚產(chǎn)下的子嗣不得入土安葬。她不忍孩子受苦，想讓你幫孩子認祖歸宗，受香火供奉，好讓孩子來世也能投個好人家?！?/p>

東方宴雖然也是恪守階層尊卑的人，可對那種隨意要了少女貞操，令其懷孕卻又不負責(zé)任的人深惡痛絕。

“本王可以幫你們娘倆撐腰?！边@話是對著船艙的方向說的。

耳邊飄來一陣清風(fēng)，裹著一道溫柔的女聲：“多謝夫君?！?/p>

東方宴聽得有些別扭，可現(xiàn)在也已經(jīng)騎虎難下，只能把這事早早解決，送走那對鬼母子。

林傾月對東方宴說：“借你腰上荷包一用?！?/p>

那荷包是林如珍送他的，雖然當時他因為知道了林如珍真實身份，賭氣丟掉?？墒潞罄潇o下來，又念著對方的救命之恩，以及對自己的一往情深，還是拿回來掛在了腰上。

“你要本王的荷包要做什么？”東方宴問的同時，還是解下了荷包。

林傾月接過荷包，召喚道：“三魂渺渺、七魄茫茫，聚而為靈，落！”

隨著話音落下，鬼寶寶化作一片煙霧鉆入了荷包里。

林傾月將荷包還給東方宴：“鬼寶寶現(xiàn)在暫時認你為爹，我已經(jīng)將他的魂魄裝在你的荷包上，他會跟你一起回去。待你幫他找到真正的爹，受到家族的供奉后，他才會和你解除父子關(guān)系?！?/p>

“要不這荷包……暫時留在你那？”東方宴才不想隨身帶著個鬼娃，那也太膈應(yīng)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