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來,神來,神來……”
潛龍生一指點在李十五額心,口吐一種玄妙難言古文,不停朝著李十五灌輸而去,似是想喚醒什么。
“神來,神來,神來,神來……”
潛龍生不停喚著,神色篤定異常,似想搶了李十五從三尺天上請出的‘神’,也就是那一只惡嬰。
此刻。
李十五眼中一條條血色密布,神色猙獰無比道:“老子好不容易將那老東西誆死,你又要將他喚醒?”
“還有,老子請出的神,是一只前所未有之惡嬰,不僅丑陋不堪,還會侵蝕人心智,使人化作嗜血為樂的怪胎,你明不明白?”
潛龍生不以為意,只是一雙眸子凝望著李十五:“我這人,信奉‘盡人事’三字!”
李十五眸中戾氣愈發(fā)洶涌,同樣死死盯著他:“所謂盡人事,聽天命,那若是天命不及他命好呢?”
潛龍生依舊撐著一把紙傘,嘴角笑意緩緩暈開:“無事,我敢賭上一把!”
“只是,你敢嗎?”
不遠處,金甲相人青年神色困惑,自家相人公子這是在說什么?他為何突然看不懂了!
“神來,神來,神來……”
潛龍生一聲聲喚著,好似魔音灌耳一般,直朝著李十五而去,且在他耳畔,有一聲嬰兒啼鳴之聲響起,似他這一聲聲的呼喚終于有了回饋。
“來了!”
他一聲聲“神來”呼喚不停,耳畔嬰兒啼哭聲也愈發(fā)清晰,仿佛從無盡深淵中直透而來。
李十五身后,老道一張蒼老臉上滿是驚恐之色,尖銳叫道:“徒兒,徒兒,趕緊想法子啊,不能讓他出來……”
而在李十五面上,五官好似蠟燭一般,正在不斷融化著,而后再緩緩重塑,似有一張新的人臉從他人皮下蠕動并開始冒了出來。
“你的神,歸我了!”
隨著潛龍生五指虛握,李十五身上似有什么東西,正在被牽引而出。
那是一只……純凈如玉,自放澄澈光明的嬰兒手臂,就好似,新出水的潔白蓮藕一般。
潛龍生當即愣住,接著手中力道加大,口中怔聲道:“這就是李十五方才所言的惡嬰?”
只見他伸手虛握在嬰兒手臂上,似想將其給拖入自已懷中。
偏偏手上動作忽地一頓,像是受到了什么偌大阻力一般。
他順著嬰兒手臂,目光緩緩后移,待看清之后,瞬間一種頭皮發(fā)麻之意直上心頭。
“后生啊,你搶老道娃娃干甚?”
只見一位佝僂著背,身體干枯如柴,大小眼兒,歪著嘴的兇惡老道,正手抓著那只如玉嬰兒腳踝,陰惻惻盯著他。
“你……你又是何人?”
“我啊,叫乾元子,是那個孽徒李十五的師父!”
“咳咳,咳咳……”
乾元子輕輕咳嗽了幾聲,將那如玉嬰兒搶了回來,雙手高高舉起,猛地朝著冰冷石板上砸去,發(fā)出一聲金石交擊般的脆響。
嬰兒無事,反倒是坐在地上咯咯笑著,像個福娃娃似的,不敢忤逆眼前這老道分毫。
乾元子抓住嬰兒白胖小腳,將其給提到自已眼前,一對大小眼盯著道:“你這娃娃徒,一開始長得窮兇極惡,還敢對老道齜牙咧嘴!”
“怎么虐著虐著,越長越好看了呢?”
嬰兒似不會說話,只是望著老道憨憨直笑。
卻是下一瞬間,一把柴刀劈砍在他腦門之上,直接來了個腦袋開花,沒有鮮血四濺場面,反而是有縷縷金光溢出。
乾元子一對大小眼兒陰翳至極,口吻更是讓人生寒:“笑,你再朝著老道笑一個試試?”
“當初老道一家老小,也是一直笑我?!?/p>
“還有那十五徒兒,笑得最是人畜無害,每日里變著法兒的講些神仙故事,又貼心,又會哄為師開心?!?/p>
“可結(jié)果呢,就他最會背刺,不僅搶了老道心心念念一輩子的仙緣,還獨占了種仙觀!”
乾元子說完,才開始慢慢打量周遭一切。
問道:“后生啊,這里可還是陰間?。俊?/p>
“老道恍惚記得,自已被那十五徒兒害死了,死后進入一處名為枉死城的地方,后來得一娃娃徒為伴,怎么眨眼之間,又來到了這處地方了???”
天地間雨絲如絮,一直沒有停過。
潛龍生手持一把紙傘,傘面朝前傾斜,眸中驚悸之色也隨之消散,他微笑道:“這里……是陽間!”
乾元子神色頓時陰沉無比,他朝著周遭望了一眼,聲音像是木片在棺材上刮過似的:“陽間,老道不信!”
“否則,這地兒怎么會沒有一絲陽氣,且冷得慌呢?”
“還有,你們這一個個的,臉上連五官都是沒有,跟個雞蛋殼似的,這里會是陽間?”
潛龍生拱手行了一禮:“老丈,這里真的算是陽間!”
乾元子死死掐著嬰兒脖子,搖頭道:“不,不對,這里莫非是剝臉地獄,你等之人生前做了惡事,才死后進入這里受這般酷刑?!?/p>
潛龍生神色怔了一瞬,依舊笑道:“老丈,或許你還活著呢?”
乾元子聽到這話,神色愈發(fā)陰森:“老道是死了沒錯,只是你這后生,為何一直哄騙老道??!”
天色漸漸昏沉,斜風冷雨更甚。
潛龍生撐著傘,嘆了一聲:“嗯,老丈說得不錯,這里是陰間,你我不過是那地下死鬼,在這里日日夜夜受剝臉之刑,永世不得超生?!?/p>
卻見乾元子,將手中嬰兒兩只眼給扣出來,捏在指尖,對著灰蒙蒙的天空端詳。
同時一張歪嘴扯出一道瘆人弧度:“老道還是不信!”
“你這后生娃,一定曉得老道性子多疑,所以先前故意說這里是陽世,讓我誤以為這里是陰間,實則這里的確是陽世,是或不是啊?”
潛龍生手中紙傘微抬,傘下五官如碎掉的瓷器一般,一片片脫落,他口中輕啟:“相人之術(shù),臨??!”
隨著他話音落下。
成千上萬的相人從看臺上轟然墜落,他們好似一只又一只影子,紛紛站在乾元子身后,模仿他的一舉一動,哪怕神態(tài)也是惟妙惟肖。
乾元子對此渾然不覺,只是手提一把柴刀,朝著一個方向死死盯去,整個身子一下又一下抽笑著。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乖乖十五徒兒,這么久了,為師可算是見到你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