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包院長辦公室出來后,何序心情無比復雜——
今天得到的信息量也太大了。
本來他只是打算賺錢,然而得知這買賣竟然和“強制覺醒”關系這么大,那這一趟哪怕是不給錢,他也得去了。
這一趟護送,等于是給已經(jīng)被“強制覺醒”逼得山窮水盡的自已,開了一扇逃生的門。
原來黑道已經(jīng)在有組織的鉆武考的空子,那這個便車自已就必須搭,模具也一定要送到,甚至要幫著確保工廠弄出來……
跟熱愛工作沒關系,這完全是在自救啊。
皺了皺眉,何序狠狠呼出一口氣。
剛才他還特意問了包院長,可能出手搶奪的組織中,有兩個最棘手——
一個是蓉城的萬眼團,財大氣粗,背景雄厚,另一個就是昨天打過交道的彼岸社了。
“這套注射的機器,無論如何不能落到彼岸社手里……”
何序下意識搖了搖頭。
別的黑幫只是求財,求不到可能會知難而退,只有彼岸社這種邪教是搏命,不惜一切代價……
以這幫人的思維方式,一旦搶到,偷偷把這機器改成給炸彈,把武考考生都炸死也不是沒有可能……
而如果他們搞出這種級別的恐襲,唯一的結果就是異管局會得到全面授權,發(fā)瘋一樣到處甄別災厄。
到時候,只要懷疑就可以注射,那異管局這幫人可真要變成錦衣衛(wèi),而自已的日子,怕是就混到頭了……
絕了。
這就是一個傻逼的破壞力。
他決心一下,就可以坑死無數(shù)聰明人……
街頭的風有些干,何序忍不住舔了一下舌頭,喃喃自語起來:
“現(xiàn)在的局面也挺有意思。”
“我這有彼岸社想要的東西,彼岸社那也有我想要的東西——”
“他們那有災厄?!?/p>
“還管夠?!?/p>
一提災厄,何序簡直兩眼放光。
他可太餓了。
隨著蛇變?nèi)掌谂R近,他現(xiàn)在的饑餓感越來越難以控制,簡直就是抓心撓肝。
尤其是在一個人的寂寞夜里。
或在走在街頭看到皮膚好的女孩子的時候……
舔了舔舌頭。
何序努力把目光從過道上那些露著大白腿的女孩們身上移開。
壓下那種要爆炸的食欲,他返回了門診。
找到了程煙晚,他編了一通自已已經(jīng)打點過的瞎話,然后打車把她們母子送回泥洼街,去還狗叔的錢。
等了一陣。
程煙晚回來了,告訴他錢已經(jīng)還了,何序問她還錢時狗叔什么表情,程煙晚思索了一下。
“挺古怪的。”
她微微側頭,皺眉道:“就是他沒怎么高興,反而嘆了口氣,我也說不出來是什么意思?!?/p>
何序點點頭。
狗叔這個人還算有點良心,但不多。
他給的這五萬是買程煙晚命的錢,現(xiàn)在省下來了,他反而心里有點內(nèi)疚。
但何序知道,這種人物,該做的事他依舊會做……
所以,泥洼街這地方是絕不可以再住下去了。
“小晚,你去接上阿姨,我?guī)銈內(nèi)フ倚路孔?,咱們現(xiàn)在就動身?!焙涡蛘f。
“找房子就不用帶我媽了吧?她行動不方便,等咱倆哪天找到了再去接她唄?”程煙晚有些詫異。
“不用哪天,咱倆今晚就能找到,直接入住?!焙涡驍[擺手,“因為我認識一個人?!?/p>
“確切的說,是一位大俠?!?/p>
……
夜里8點。
四合路,元甲武館。
“你是說,我把我家那套空著的一居,讓給她娘倆???”
一身練功服的李元甲,用像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何序。
李元甲今年45歲,往那一坐腰板筆直,不怒自威。
“是的,義父?!?/p>
何序湊上去給他捶腿。
“而且,我這前三個月還不能收她們房費?”
李元甲又瞟了一眼坐在外堂一臉忐忑的程煙晚母女。
“是的,義父?!?/p>
“你別叫我爸爸!”李元甲炸了,“我沒有你這么敗家的兒子!”
“師傅你從小不是教我‘助人乃是快樂之本,學武之人就是要行俠仗義’嗎?”何序很委屈,“我這可是按您的指示做的啊?!?/p>
“那我還教你及時交學費呢,你按我指示做了嗎?”
“不是,師傅你分那么清干什么?咱倆可是情同父子啊?!?/p>
“咱倆也可以兄弟相稱,只要你能給錢,我管你叫爸爸也可以?!?/p>
“李叔你這就沒意思了,就非要錢對嗎?”
“對,何爸爸,這錢我必須得要!”
“李孫子,你變了?!?/p>
“何爺爺,我一直這樣!”
何序長嘆了一聲,鄙視的看向李元甲。
果然啊。
人要是沒有尊嚴,簡直天下無敵。
他無奈從兜里掏出一沓紅彤彤的票子,“啪”的一聲扔到李元甲面前。
“點點?!?/p>
李元甲頓時眼睛都直了!
他在手指上啐了口吐沫,飛快的抓起那錢點了起來。
隨即,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一雙綠豆眼。
“一萬?”
“不是,你看你這孩子,師傅就跟你開開玩笑,你還真給錢?。俊?/p>
他一把把錢裝進兜里!
不愧是練家子,動作之快,堪稱出手如電。
咳了一聲,他恢復了長者風范,語重心長的問何序:
“序兒,告訴為師,你這錢哪來的?”
“是合法收入所得嗎?”
“不管是不是,你都別想拿回去了——你我情同父子,可不能出爾反爾,讓人笑話!”
“小李啊,你有點看扁我了?!焙涡蚯辶饲迳ぷ樱鄙眢w。
“不裝了,我攤牌了?!?/p>
“現(xiàn)在坐在你面前的,是一個覺醒者!”
“我,何序,序列128的【李白】,聽懂掌聲!”
霎時間,李元甲的笑容僵硬在臉上。
他呆呆看著何序,半響后顫聲問:
“你,你覺醒了?”
何序微微一笑:“覺了。”
“當真?”
“不假?!?/p>
嘴角劇烈扯動起來,李元甲表情急促變化,驚愕的如同看到了外星人。
良久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蒼天有眼??!”
李元甲如同被電打了一般猛地跳起來,手舞足蹈。
“列祖列宗保佑??!”
“關二爺我給你磕頭了!”
飛速從抽屜抽出三炷香,他一個箭步,沖到屋角關公像前恭敬插上,咣咣咣就是三個響頭!
何序懵了。
他忍不住提醒道:
“師傅,是我覺醒了,不是你覺醒了?!?/p>
“我知道啊。”
李元甲激動的站起身,一把抓住何序:
“可你是我教出來的啊——我教出來一個覺醒者??!”
“我特么能不高興嘛?”
何序這才反應過來。
師傅應該是為自已的武館前途高興?
畢竟他是這附近唯一能教出覺醒者的武師,以后招生是徹底不用愁了?
然而他沒想到的是,李元甲說著說著,眼圈都紅了。
這一向嘻嘻哈哈的中年人竟然哽咽起來:
“何序,這么說來,我這個冒牌武者,也不是沒有意義的,對不對?”
“我除了打死只狗,也為人類培養(yǎng)了你這么個覺醒者,對不對?”
“其實我并不是一個裝搖撞騙的混子,對不對?”
看著老李紅紅的眼眶,突然之間,何序心里難受極了。
師傅是有家國情懷的,自已一直都知道。
當年要不是為了照顧他生病的老爹,師傅早就參軍去了。
他不止一次說過,雖然自已不是覺醒者,可部隊也需要炊事兵的吧?
但他終究沒能去。
他半輩子就只是在教小孩子練武。
何序知道,師傅其實很不甘。
本質(zhì)上,師傅和小謝老師都是一種人,但他沒有小謝那么幸運。
他經(jīng)常在喝多之后痛哭,說自已就是個廢物,一輩子一件有意義的事也沒做成過……
如今,他高興成這樣,其實并不是因為武館生意要有起色了。
而是因為他終于在自已潦草的人生里,找到了意義,閃閃發(fā)光的意義——
他培養(yǎng)出來一個覺醒者。
何序重重嘆了一口氣。
可是,師傅你并不知道,其實我是個災厄啊。
“當然了師傅,你當然有意義了。”
何序聲音直接高了一度。
“我只是你培養(yǎng)的第一個,以后還會有更多的覺醒者幫你開枝散葉,光大門楣——元甲門會越來越壯大的?!?/p>
“來,義父,為了慶祝這事,我陪你喝一個!”
站起身,何序從柜子里拎出一瓶二鍋頭。
給李元甲倒了一杯,何序又給自已滿上,舉杯道:
“師傅,你教的這些武藝,那都是實打?qū)嵉谋臼?,怎么會是浪費時間呢?你看我的經(jīng)歷,不都已經(jīng)證明這件事了嗎?”
“能培養(yǎng)覺醒者,你絕對是大夏的好男兒?!?/p>
“來,我敬您,咱倆干一杯——”
呯——!
兩人興奮的碰了杯,一飲而盡。
50多度的二鍋頭還挺辣,何序嘶哈了一陣,吐了吐舌頭。
“師傅,說點正經(jīng)的,最近我可能有點事要出去,外面母女倆你幫我照顧一下……”何序低聲說。
“放心吧,剛才逗你呢,就憑那女孩的孝心,我還能不管她們?”
李元甲擺擺手:“這種小事不用你廢話——倒是你小子要出去干什么啊?”
“我……”
何序猶豫了一下。
“我要出去賺點快錢。”
李元甲一下子沉默了。
他緩緩放下酒杯。
快錢?
快錢的特點就是快——來得快,死的也快。
“其實你小子真沒必要冒那個險?!?/p>
李元甲不贊同搖搖頭:“你都覺醒了,以后來錢的法子多了去了,何必急在一時?”
“就算再不濟,你跟我開武館賺錢,咱爺倆養(yǎng)活自已也是沒問題的,何必去刀劍上舔血呢?”
何序嘆了口氣。
他又何嘗不想弄點穩(wěn)的呢?
可他沒機會啊。
“師傅,你放心,我整的這些都是沒什么風險的活兒。”
低下頭,何序又悶了一口二鍋頭,一絲冷笑在他嘴角浮現(xiàn)。
確實。
根本沒有風險。
這一趟包院長覺得很兇險,他甚至盤算把自已當炮灰,省下那50萬和一把劍……
但自已知道,其實根本沒有風險的……
何序慢慢瞇起眼。
因為老子是【楊戩】。
有風險的,是對上我的人!
……
翌日,俞中區(qū)。
第一醫(yī)院員工樓后。
“這護送確實沒風險的?”顧欣然狐疑看著何序,伸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西服的衣領。
“真沒風險,就是按部就班的例行護送,三天之內(nèi)肯定回來?!?/p>
看著自已這一身嶄新的西服,何序有點無奈。
這是小姨連夜幫他買的。
款式是那種偏休閑的,材質(zhì)自然也沒的說,但是配上海盜頭巾和棒球帽還是很奇怪。
于是他就把棒球帽反戴,里面不穿襯衫領帶,而改成白T恤,皮鞋也換成白板鞋。
這樣一來,終于很搭了,而且很潮。
但問題是也太扎眼了——
何序本來個子就高,又打扮的這么個性,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……
活靶子。
“太合身了?!鳖櫺廊粐K嘖稱贊,陶醉于自已選東西的眼光。
“這肩寬,這袖長,多恰到好處——我的眼睛就是尺!”
“是尺,是尺,”何序被她手摸的有點慌,連忙道:
“小姨,那我進去了,三天內(nèi)我肯定回來。”
“有事記得打電話?!鳖櫺廊粩[擺手,“好好工作,別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合在一起,知道不?”
“好嘞。”
何序揮揮手,轉身大步走向員工樓左側那個廢棄的倉庫。
吱呀——
那扇銹鐵門被推開,一股濃烈的煙味傳了起來。
“握草,還真特么是你!”
燈光昏暗的車庫里,立春吃了槍藥一般跳了起來。
“我說清明,你還真好意思來啊!”
“不是,老大到底咋想的?這么兇險的任務,派你這么個拖油瓶拖累我們,這是怕大伙死的慢嗎?”
“服了!”
“清明,我立春話先放在這里——待會真要出了事,大家各憑本事各安天命。”
“我又不是你爸,你也沒孝順過我,我特么沒有救你的義務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