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疏桐驟然瞪大雙眼,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。
他……竟偏執(zhí)至此?
深更半夜,悄無聲息地躲在家中自盡——這是連一絲余地都不肯留!
“人……還活著嗎?”
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(fā)抖,破碎得幾乎不成調(diào)子。
阿贊立刻回稟:“萬幸發(fā)現(xiàn)得及時!還有氣息,阿林已經(jīng)緊急送醫(yī)了!”
站在一旁的陸野聞言,目光復(fù)雜地轉(zhuǎn)向明疏桐,眼底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暗潮。
江淮出事……她竟能心有感應(yīng)?
這究竟是多深的羈絆,才能引發(fā)這樣超越時空的量子糾纏?
一想到她心里或許永遠(yuǎn)為那個人留著一個角落,酸澀的妒意便如藤蔓瘋長。
“陸野,我……”
明疏桐攥緊被角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她必須去醫(yī)院,現(xiàn)在,立刻,馬上。
“不準(zhǔn)去?!?/p>
陸野臉色驟然陰沉,聲音里凝著冰碴,一字一句砸下來:
“躺好,睡覺。明疏桐,你現(xiàn)在是我領(lǐng)了證的合法妻子!半夜三更跑去醫(yī)院見一個為情自殺的前男友——你以什么身份去?又能對他說什么?”
“是厲聲斥責(zé)他的懦弱,還是……心軟憐惜,再給他不該有的希望?”
“你胡說什么!我怎么可能和他復(fù)合?”
明疏桐急聲反駁,眼底漫上水汽,聲音里帶著委屈的顫音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怕他真的就這么……沒了!”
“你現(xiàn)在出現(xiàn)在醫(yī)院,絕不合時宜?!?/p>
陸野強(qiáng)壓怒火,握住她顫抖的肩,力道不容掙脫:
“聽著,我會派人全程盯著,有任何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你。但你必須和他徹底劃清界限?!?/p>
“第一,我會嫉妒;第二,厲家萬一把責(zé)任推你身上,你豈不是成了吃力不討好?”
他深吸一口氣,逼自己放緩語氣:“疏桐,你已婚,與人社交,要有邊界感!”
這番剖析利害,字字在理,句句冷靜。
明疏桐頹然松下力道。
是啊,她已不是單身,莽撞的關(guān)心,只會把所有人拖進(jìn)更難堪的境地。
“……那你保證,一有消息,立刻告訴我?!?/p>
她終于妥協(xié),聲音低啞。
“我保證。”
陸野扶著她躺下,轉(zhuǎn)身撥了通電話,叮囑了阿贊幾句。
重新躺下時,明疏桐像只尋求溫暖的小獸,無聲地鉆進(jìn)他懷里,緊緊環(huán)住他的腰。
“陸野……謝謝你?!?/p>
她將臉埋在他胸口,悶悶地說。
“謝我什么?”
他撫著她細(xì)軟的發(fā)絲,聲音低沉。
“謝謝你……當(dāng)年在我最絕望的時候,緊緊拉住了我。”
她仰起臉,輕輕吻了吻他的下頜,雙臂纏上他的脖頸,“可江淮沒有這樣的幸運(yùn)。所以我才會……才會這樣不安。你別生氣,我不是念著舊情,只是……”
只是那種被黑暗吞噬的窒息感,她太熟悉了。
如今江淮正沉溺其中,她難免物傷其類,心有戚戚。
“別胡思亂想。他只是一時鉆了牛角尖?!?/p>
陸野收攏手臂,將她更深地?fù)砣霊阎校?/p>
“明天,我去和他談?wù)??!?/p>
他自然不愿她心里還裝著別人。
可他也知道,那段橫亙多年的感情,不是輕易就能抹殺的——它只是被歲月封存,并未真正消失。
明疏桐此刻的擔(dān)憂,恰恰證明她骨子里的重情重義。
“你去找他?不怕把他氣得更嚴(yán)重?”
她憂心忡忡地抬眼。
“所以,你還是想去?”
他一眼看穿她未說出口的念頭。
明疏桐抬眸與他對視,眼底帶著一絲清晰的懇求:
“……可以嗎?”
“我先去。放心,我有分寸?!彼D了頓,正色道,“我會帶久久一起去。”
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,他沉聲道:“如果他還需要一股力量拉他走出深淵……或許久久可以?!?/p>
明疏桐眼前立刻浮現(xiàn)女兒燦爛明媚的笑顏:“你打算……告訴他真相了?”
“嗯?!标懸笆站o懷抱,聲音低沉而肯定,“他有權(quán)利知道?!?/p>
自從有了小白,他才真正體會到為人父的擔(dān)當(dāng)與重量。
或許,一直將久久養(yǎng)在自己名下,本就是一步錯棋。
“當(dāng)年……你為什么決定把久久記在你名下?暖暖她……怎么會同意?”
明疏桐終于問出心中積壓許久的疑惑。
陸野面色陡然一沉,眸中掠過一絲痛色,良久,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:
“暖暖她……出意外了。”
明疏桐心頭猛地一揪,寒意竄上脊背:
“什么意外?”
*
次日清晨,陸野早早醒來,第一時間聯(lián)系阿贊詢問江淮情況。
“性命無礙,已經(jīng)脫離危險期。但是……”
阿贊語氣凝重,“醫(yī)生說江先生求生意愿極低,情緒極度消沉,拒絕交流,對一切外界刺激都毫無反應(yīng)。”
“心理專家評估,這種沉默型抑郁最為危險,稍有不慎就可能……再次輕生?!?/p>
陸野揉著發(fā)痛的太陽穴,深感無力。
江淮和明疏桐,還真是一對戀愛腦。
一個因摯愛“離世”而求死,一個為愛情幻滅而自毀,還都選擇不聲不響地走向絕路,讓人防不勝防。
早餐時,陸野將情況簡要轉(zhuǎn)述給明疏桐。
她握著餐具的手微微一顫,沉默許久,終化作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。
她太了解那種被絕望吞噬的滋味,日日夜夜如同行走在無邊黑暗里,看不到一絲希望。
江淮此刻的狀況,只怕比她當(dāng)年更甚。
他的人生幾經(jīng)重創(chuàng),而她的復(fù)婚,終于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可若一個人真心求死,旁人又如何能時時刻刻守得?。?/p>
“待會兒我先送你去老宅。你接上小白,去見見爸?!?/p>
陸野有條不紊地安排著,聲音沉穩(wěn),“我?guī)Ь镁萌タ纯唇?。正好他們在同一家醫(yī)院。中午我們在外頭吃飯?!?/p>
他將一切考慮得周到妥帖,不給她留下任何擔(dān)憂的空間。
“好。”
明疏桐低頭,機(jī)械地攪動著碗里的粥。
這時,她的手機(jī)響起,是個陌生號碼。
猶豫一瞬,她還是接了。
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:
“是疏桐嗎?”
聲音有些熟悉,卻一時想不起。
“您是?”
“我是江媽媽??!”
竟是江淮的母親江云禾!
明疏桐心頭一緊,下意識看向陸野。
陸野直接伸手按了免提。
下一秒,江媽媽那悲切嗚咽破空而來,狠狠撞在耳膜上:“疏桐,聽說你回京了?還見過小淮了是不是?”
“您有話直說?!泵魇柰┱Z氣疏離。
只要想到當(dāng)年與江淮的悲劇,皆因這個女人而起,她就無法心平氣和。
可諷刺的是,正是這份阻撓,陰差陽錯地將她推向了陸野。
江云禾,既是他們悲劇的源頭,卻也成了命運(yùn)的推手。
“你走這幾年,小淮瘋了一樣到處找你……他一直盼著能和你重新開始,如今既然你單身,小淮也單身,疏桐,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和小淮重新開始?”
明疏桐一陣驚愕,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當(dāng)初那般堅決阻止他們在一起的人,如今竟親自來求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