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曦眨了眨眼,低頭看著抱住自己大腿,瑟瑟發(fā)抖的小孩。
怒氣沖沖母親,袖手旁觀的舅舅。
這……
凌曦突然覺得謝崢抱錯了大腿。
她哪有什么能耐救他!
她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……
跟謝崢也非親非故的,哪有資格出口為他求情?
凌曦求救般地望向沈晏。
她眼里的慌亂和無措,像一頭迷路的小鹿,讓沈晏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輕輕一顫。
沈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,正要開口,便聽傅盈秀道:“你便是救了崢兒的那位凌姑娘吧?”
凌曦微微一愣,還沒回過神來。
只見傅盈秀一示意,站在一旁的傅簡堂便乖乖地走上前接過藤條。
隨后她正了衣冠,鄭重地向凌曦行禮道謝:“多謝姑娘相救,小兒頑劣,給姑娘添麻煩了?!?/p>
她行禮的動作干凈利落,不拖泥帶水,卻又帶著世家大族的優(yōu)雅。
凌曦忙起身避開,只受了她半禮:“夫人不必多禮,舉手之勞罷了?!?/p>
“舉手之勞?”傅盈秀眼圈微紅,“若非姑娘相救,崢兒怕是……”
凌曦搖了搖頭:“夫人言重了,世子吉人天相,今日不是我,也會得旁人相助?!?/p>
就算不是她跳下去,現(xiàn)場的還有其他丫鬟婆子也會想辦法找會水性的人來去救。
斷不會讓謝崢溺亡于湖中!
傅盈秀深吸一口氣,努力平復情緒。
“崢兒這孩子,從小被我慣壞了?!?/p>
她說著,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凌曦身后的謝崢。
小童嚇得縮了縮脖子,不敢吭聲。
“唉,這小子,偏偏調皮得很!”
“若是不打一頓長長記性,怕是下次便要上房揭瓦!”
“我說了多少次,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,壓根不往心里去!”
“這次幸得姑娘相救,那下一次呢?”
“他是一死了之,卻把父母親人都留在這個世上……”
傅盈秀狠狠地吸了鼻子,仰起頭將快要掉落的淚逼回去。
傅簡堂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,陰著臉拿著藤條站在一旁。
沈晏走了過來。
他微微彎下腰,拍了拍謝崢的小腦袋。
“你還記得小黑嗎?”
謝崢抬起小腦袋,眼眶還紅紅的,淚珠掛在睫毛上,要掉不掉。
他乖乖點了點頭。
小黑是他養(yǎng)的一只小狗,前些日子生病死了,他為此難過了好幾天。
沈晏繼續(xù)問:“小黑死的時候,你是什么心情?”
謝崢低下頭,絞著凌曦的裙擺,小聲說道:“很難過……很想它……”
沈晏的語氣放緩了些,“小黑死了,你很難過,因為它離開了你?!?/p>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你今天出了事,你的母親,你的舅舅,他們會是什么心情?”
謝崢猛地抬頭,看向傅盈秀。
她的眼睛都紅紅的,顯然是哭過。
他突然想起,每每自己偷騎家中寶馬時,姐姐追上自己后驚慌失措的表情。
剛才母親闖入廂房時,拉過他左右端詳?shù)哪印?/p>
那些害怕與焦急的表情,此刻清晰地浮現(xiàn)在他的腦海里。
謝崢的眼眶也紅了,他松開凌曦的衣擺,小跑到傅盈秀的跟前,扯了扯母親的衣袖。
“娘……我知道錯了……”
“我不該……”
“我不該去撈風箏……”
他說著,再也忍不住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傅盈秀再也忍不住,低下身子將謝崢緊緊地摟在懷里。
傅簡堂緊抿的唇略松了松,將手中的藤條丟到了地上。
凌曦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晏。
這人平時一副云淡風清,事不關己的態(tài)度。
沒想到對待小孩子還挺有耐心的。
日后也定會是一個好父親。
凌曦不自覺地勾起唇角。
就是放在現(xiàn)代,像沈晏這般的男人也是稀缺物種。
傅盈秀擦了擦眼淚,拉著謝崢走到凌曦跟前。
“來,謝謝姐姐?!?/p>
謝崢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對凌曦行了禮,奶聲奶氣道:“謝謝漂亮姐姐!”
他長得白凈又可愛,本就招人喜歡。
更何況剛剛還哭了一場,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撲閃撲閃,小鼻頭通紅,更加惹人憐愛。
凌曦心頭軟軟:“不客氣?!?/p>
“你看我,身上也沒帶個貴重的物件?!备涤阏Z氣略帶歉意,取下手腕上一個翠綠的玉鐲。
“這鐲子便贈予姑娘權當感謝?!?/p>
這玉鐲綠得油潤,通透瑩亮,一看便知不是凡品。
這哪能收?
凌曦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:“夫人使不得!”
傅盈秀出身名門,什么樣的人沒見過?
有些人嘴上說著不用,其實眼睛一直盯著,只是不好意思主動收下,定要主人家塞到他們手里才罷。
但凌曦不同。
對方退后的那一步她看在眼中,明在心里。
凌曦是真的沒有對錢財動心。
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屬不該,可這世道人心各異,她又怎能不保證此人日后不會挾恩以報?
屆時鎮(zhèn)國公府還得落人口實。
“既如此,那我便不強求了?!?/p>
她語氣真摯:“姑娘救了崢兒,這份恩情,鎮(zhèn)國公府與傅家記下了?!?/p>
鎮(zhèn)國公府?傅家?
凌曦雙眸微微睜大!
本來她聽那些丫鬟婆子喚謝崢世子時便有預感,這小童的身份定是不簡單。
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鎮(zhèn)國公世子!
“夫人言重了。”見對方沒有強塞,凌曦也就微微松了口氣。
國公夫人的貼身之物,定是價值不菲。
以她現(xiàn)在的身份,若是收了這鐲子怕是太過惹眼。
如今她在古代無所依。
現(xiàn)在要做的便是抓住一切機會讓自己有更多的傍身的東西。
原主父親雖對賀父有恩,可這些年來卻也十分硬氣地沒沾賀府半點好處。
沈晏……怕是對她還有所防備。
沈家人對她的好感,建立在沈晏的態(tài)度上,是空中樓閣。
鎮(zhèn)國公府的人情,是最實際的!
現(xiàn)在雖然單薄,但只要她經營得好,定能成為傍身的靠山之一。
凌曦垂下眼簾,遮住眸底的思緒。
傅盈秀剛想再說什么,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沈老夫人在秦氏和府醫(yī)走了過來。
“崢兒沒事吧?”沈老夫人關切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