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,棠云婋接到了宮里的消息,說皇后娘娘請她入宮,有要事商議。
棠云婋想也沒想的就直奔未央宮而去。
王爺與皇后相互扶持,皇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難事,她自然也要鼎力相助。
“婋婋,快來坐?!鄙蚯逦鄵]退宮人,親自替她斟了茶。
棠云婋也不客氣,行了禮便在她對面坐下,接過茶盞便道:“皇嫂召我入宮可是出了什么棘手事?”
沈清梧點點頭嘆了口氣:“書院開院這幾日,熱鬧是真熱鬧,可麻煩也不少。頭一件,便是學(xué)生之間?!?/p>
她細細道來:“書院學(xué)生出身混雜,有高門貴女,有商家小姐,也有平民女兒。本是好事,可這幾日已有好幾起爭執(zhí)?!?/p>
提起這事,沈清梧覺得有些無奈:“官家小姐自恃身份,嫌商戶女‘銅臭’,嫌平民女‘粗鄙’,言語間多有輕慢。商戶和平民家的姑娘則要么畏縮不敢言,要么憤而頂撞,課堂氣氛時有不諧。長此以往,本宮擔(dān)憂她們非但學(xué)不好,還會生出許多事端來?!?/p>
她們這個女子書院可是被那些老古板盯得緊緊的。
皇上繼位不算太久,也不好讓半數(shù)老臣都告老還鄉(xiāng)。
他們要溫水煮青蛙,一步一步慢慢來。
如今還不是徹底翻臉的時候。
所以她這個女子書院絕對不能出岔子,讓那些不看好他們的人抓到把柄,到時候書院關(guān)門大吉,丟的可不只是她的臉。
棠云婋聞言,眉峰一挑:“這才幾天幺蛾子就出來了?皇嫂打算如何?”
沈清梧緩緩道:“本宮與昭明姑母商議過后,都覺得光靠訓(xùn)誡恐難服眾也易生逆反。想著是否能在課業(yè)或考評上想些法子,讓她們必須協(xié)力合作或是以才能實績論高低,而非家世?”
棠云婋略一思索,把自己的看法也說了出來。
“這法子不錯。比如可將學(xué)生混編,完成某些需協(xié)作的課業(yè)任務(wù),醫(yī)理辨認藥材、武藝基礎(chǔ)配合,乃至分組籌算一些實務(wù)賬目。讓她們不得不打交道,且在做事中見識彼此長短。那些眼高于頂?shù)娜舭l(fā)現(xiàn)自己不如人,氣焰自然消減。膽怯的,若顯出本事,也能挺直腰桿?!?/p>
“婋婋此法甚妙?!鄙蚯逦嗾诡佉恍?,隨后又道。
“還有第二件,是關(guān)于課程。有些人家送女兒來,明著說是仰慕書院,實則只想讓女兒學(xué)‘琴棋書畫禮樂’這六藝,對‘醫(yī)’、‘武’兩門并不上心,覺得這些不是淑女該深研的,上課時敷衍甚至稱病回避。”
棠云婋嗤笑一聲:“這倒是預(yù)料之中。規(guī)矩立了,便不能縱容。皇嫂可定了章程?”
“比如,六藝優(yōu)異者固然可嘉,但八門主課需各有起碼的考評,若‘醫(yī)’、‘武’兩門連續(xù)不及格或無故缺席過多,是否應(yīng)考慮勸退?書院名額緊俏,自有真心向?qū)W者愿來?!?/p>
沈清梧點點頭:“本宮也是這般想,需拿捏分寸,既不能太嚴苛惹來‘不通情理’的抱怨,也不能太寬松讓人鉆了空子。”
她看向棠云婋,一臉懇切:“今日請你來便是想聽聽你的意見,你行軍作戰(zhàn)多次,碩果累累,想必于管束與激勵上定有心得?!?/p>
棠云婋爽快道:“這有何難?明日我便去書院轉(zhuǎn)轉(zhuǎn),看看具體情形。管人嘛,無非是‘規(guī)矩清楚,賞罰分明’八個字?!?/p>
她說著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:“實在不行,讓無憂好好管管那些嬌小姐們,我就不信有人還敢欺負無憂?!?/p>
沈清梧被她逗笑,知道這位妯娌最有辦法,心下頓安:“那便有勞你了。有你和姑母坐鎮(zhèn),本宮在這未央宮里總算可以放心了。”
“皇嫂客氣什么。”棠云婋端起茶一飲而盡。
“咱們這書院既然開了,就得辦出個樣子來,豈能讓那些酸儒和小心思的人看了笑話?你放心,這些事都包在我身上。”
兩人又細細商議了一番具體舉措,棠云婋這才出宮回府。
棠云婋回到王府,估摸著女兒該下學(xué)了,便在前廳等她。
沒多久,一陣刻意放輕卻仍難掩急促的腳步聲噠噠響起,門簾“唰”地被撩開。
穿著淺綠色書院衣裳的屋引無憂閃了進來。
看到棠云婋,她立刻高興地沖了過來:“母妃,我回來啦!給母妃請安。”
棠云婋無奈地掏出帕子替她擦掉了額頭上的汗:“今日回來得倒準時。來,跟母妃說說,書院里待了這些天最喜歡哪門課?又最不喜歡哪門課?”
無憂蹭到母身邊,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:“最喜歡棋課,我才知道下棋原來這么有意思。程夫子夸我聰慧,并非只會照搬棋譜,日后定然大有所成。”
她小臉上滿是得意,隨即又皺起鼻子。
“最討厭琴課。那些弦好難撥,聲音吱吱呀呀的,一點都不威風(fēng),手指頭還疼?!?/p>
棠云婋聞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女兒:“哦?我還以為你最喜歡的是習(xí)武,最不耐煩的會是禮課呢?!?/p>
畢竟這孩子從小到大都喜歡習(xí)武,最厭煩規(guī)矩束縛。
誰知無憂聽了這話,嘆了一口氣。
“母妃,你不懂。祝夫子教我們的都是很基礎(chǔ)的功夫,我早就學(xué)會了?!?/p>
棠云婋這才恍然大悟。
也是,無憂自小習(xí)武,基礎(chǔ)比旁人好得多。
如今讓她跟著夫子從基礎(chǔ)開始學(xué),對她來說實在是有些無聊和浪費時間了。
隨后她又好奇地問道:“那你為什么不討厭禮課呢?”
屋引無憂把小胸脯一挺,一臉“這你就不懂了吧”的正經(jīng)模樣:“禮課才不能討厭呢?!?/p>
她振振有詞道:“母妃您想啊,規(guī)矩禮數(shù)擺在那里,學(xué)會了才知道哪里能走,哪里不能碰,哪里……嘿嘿,才能找到空子鉆呀。”
她狡黠地笑了笑,隨即神色又認真起來:“而且,我以后可是要當(dāng)北境王的!要是連基本的禮數(shù)都不懂,見了其他部族的大人物,豈不是要被人家暗地里笑話?那可不行,那到時候丟的是咱們大虞的臉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