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氏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她招手,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又真切熱切了幾分。
她壓下心頭的狂喜,憐憫地看著兩人:“可憐見的,原來是跟家人走散了。別擔心,陳姨既然遇上了就不會不管你們。等會兒到了河西務,我就幫你們打聽家里商隊的消息。不著急啊。”
“多謝陳姨?!眱蓚€孩子乖巧地回應。
馬車內(nèi),氣氛看似緩和,實則暗流涌動。
陳氏將水壺打開,給他們倆一人倒了一杯水。
“渴了吧,喝點水吧?!?/p>
兩個孩子對視一眼,想到了先前馬兒的下場,哪里敢吃他們給的東西。
屋引無憂心念一轉,主動從自己隨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之前在京城買的吃食。
打開包得嚴嚴實實的油紙,里邊的糕點已經(jīng)碎了,好在還有肉脯。
“陳姨我不渴,我這有好吃的。這肉脯可好吃了,你們嘗嘗?!彼裏崆榈貙⑷飧f過去。
這一招反客為主,讓陳氏愣了一下。
她笑著推拒:“哎呀,這怎么好意思,你們留著自己吃吧?!?/p>
“陳姨別客氣,您幫了我們這點吃的不算什么。”屋引無憂拿起一塊肉脯啃了起來,然后又遞給妞妞一塊。
謝無恙也學著姐姐的樣子,拿起肉脯吃了起來。
陳氏見他們自己先吃了,疑心稍減,又想著反正快到地方了,便也笑著接過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口。
妞妞見她吃了便也跟著吃了起來。
車廂內(nèi)一時間只剩下細微的咀嚼聲,看起來一派和諧。
馬車又行了一個多時辰,終于抵達了河西務。
屋引無憂掀開車簾,見車夫駕著馬車七拐八繞地往一處僻靜之地駛去,心下一沉。
她佯裝天真地詢問:“陳姨,我們這是要去哪里?你不是說幫我們打聽商隊消息嗎?這好像不是去客?;蛘哐瞄T的路?!?/p>
陳氏臉上的笑容依舊,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。
她開口安撫道:“好孩子,別急。客棧又貴又不安全,陳姨家就在前面。我先帶你們回家安頓下來,洗把臉,喝口熱湯。然后就去幫你們打聽,保準比你們自己去衙門瞎找快得多?!?/p>
兩個小兔崽子有點警惕心,但是不多。
以為不吃她準備的東西就萬事大吉了么。
等會到了她的地盤,他們就要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了。
屋引無憂握緊了弟弟的手,語氣堅決:“不麻煩陳姨了,我們還是想去衙門。爹娘說過與家人走散后,報官最穩(wěn)妥?!?/p>
陳氏臉上的笑容淡了些:“傻孩子,衙門哪是好去的地方?官老爺們忙得很,哪有空理會你們這點小事?聽話,跟陳姨回家!”
正說著,馬車在一處院墻高大、門扉緊閉的偏僻院落前“吱呀”一聲停了下來。
這地方寂靜得可怕,與鎮(zhèn)上的喧囂隔絕開來。
車簾被猛地掀開,之前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、頭發(fā)花白的老車夫,此刻竟動作利落打開車門,將妞妞抱到了一旁。
他伸手在臉上一抹,扯下了偽裝的胡子和頭套,露出一張約莫四十歲左右、帶著戾氣的男人面孔。
哪里還有半分老態(tài)?
陳氏也瞬間變了一副嘴臉,剛才的和藹可親蕩然無存。
她和那男人一左一右堵在車門旁。
“下來吧,兩個小乖乖?!标愂掀ばθ獠恍Γ曇魩е还勺屓瞬皇娣酿つ?。
“到了這兒,就乖乖聽話。看你們這細皮嫩肉的,要是磕著碰著賣不出好價錢,陳姨可是會心疼的?!?/p>
屋引無憂和謝無恙此刻哪里還能不明白。
他們遇上拐子了。
屋引無憂緊緊攥著弟弟的手,退后了好幾步,縮到車廂最深處。
她臉上擠出一副驚恐的表情,聲音發(fā)顫地詢問道:“你、你們想干什么?這里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嗎?等會兒我報官,你們都跑不掉?!?/p>
男人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,得意地嗤笑一聲,隨口啐道:“報官?你們能走得出去再說。收拾你們兩個小崽子,老子一個人就夠了。阿香,拿繩子來!”
陳氏把麻繩交給夫君,對準車內(nèi)的姐弟倆晃了晃手中的匕首,陰惻惻一笑:“別敬酒不吃吃罰酒,趕緊下來。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。”
一旁的妞妞想著先前屋引無憂給她吃的肉脯,有些不忍。
她小聲道:“姐姐,你不要掙扎,乖乖聽話,爹娘他們不會傷害你的。你這么漂亮,娘會給你找一個好去處的?!?/p>
屋引無憂聽著他們的話,臉上那刻意裝出的驚慌失措瞬間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躍躍欲試。
她輕笑一聲,眨巴著眼看向面前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一家三口:“就兩個人?那真是太好了!”
陳氏夫妻二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和話語弄得一愣,沒明白這“太好了”是什么意思。
那男人已經(jīng)不耐煩,嗤笑著彎腰鉆進車廂,伸出粗糙的大手就朝縮在角落的謝無恙抓去:“小兔崽子,跟老子下來!”
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謝無恙衣領的瞬間,屋引無憂動了。
暗衛(wèi)叔叔教過她,喉結要命,太陽穴致死,只有下巴最好。
力道透進去能震暈腦子,又不容易鬧出人命。
她個子矮,在車廂里直著打反而吃虧,但這由下而上的一拳卻是恰到好處。
她沒有花哨的架勢,就是最簡單的一記上勾拳。
“咔嗒!”
一聲脆響,像是核桃被砸開。
男人的腦袋猛地向后一仰,又因為車廂頂棚的阻礙而彈了回來,眼神瞬間就散了。
他伸向謝無恙的那只手僵在半空,然后整個人軟塌塌地癱了下來,上半身摔出了車門外,只有兩條腿還別扭地掛在車里。
陳氏和妞妞目瞪口呆,仿佛見了鬼一般。
屋引無憂看都沒看地上癱倒的男人,順手就撿起了掉落的麻繩,塞到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謝無恙手里,語速飛快:“無恙,捆結實點,然后喂他喝點車上那個水囊里的水?!?/p>
謝無恙執(zhí)行力一流。
他接過繩子,想起母妃教他的捆俘虜?shù)姆ㄗ?,小手飛快地動作起來,將那癱軟的男人捆了個結結實實。
接著聽姐姐的話拿起車角那個可疑的水囊,掰開男人的嘴毫不猶豫地灌了幾口下去。
很快,男人連呻吟聲都微弱下去,徹底昏死過去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陳氏嚇得魂飛魄散,指著屋引無憂手抖得像篩糠。
她猛地想起自己手里的匕首,剛想舉起威脅。
屋引無憂已經(jīng)沖到她面前,簡單粗暴地將她的手腕給折斷了。
陳氏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,匕首便已易主。
她還想掙扎叫喊,屋引無憂精準地在她后頸側一擊。
陳氏眼白一翻,軟軟地暈倒在地。
屋引無憂甩了甩微微發(fā)麻的手,看著嚇傻了的妞妞,嘴角彎起一個甜甜的笑。
“你看,我就說兩個人太好了?!?/p>
妞妞聽到這話,“哇”一聲地哭了出來,轉頭就要跑。
屋引無憂直接揪住了她的小辮子,疼得她吱哇亂叫。
“一家人,當然是要整整齊齊的啦?!?/p>
她順手把妞妞也扔到了車上,讓弟弟一起捆起來。
姐弟倆一個力氣驚人,一個手腳麻利,三兩下就把昏死的男人和陳氏以及嚇傻了的妞妞,像塞行李一樣全都扔回了那輛青篷馬車里。
暗處,原本準備出手的照夜和眾暗衛(wèi)默默收回了已經(jīng)出鞘半寸的兵刃,面面相覷。
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哭笑不得。
得,小主子們自己就能搞定,他們好像白擔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