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脆響。
箭矢射中屠猛小腿,巨大的沖擊力讓下墜的他歪了身子,猛地一蕩。
屠猛驚出一身冷汗。
好在蕩的方向離他提早留了后手的山洞并不遠。
他借力蕩了過去,穩(wěn)住身形,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短柄斧刃,看也不看,反手就朝繩索猛力一斬。
繩索應聲而斷,墜向下方深不見底的峽谷。
屠猛的身影瞬間沒入黑暗的山洞之中,留下的只有他咬牙切齒地威脅:“你們給老子等著?!?p>青石崖頂,山風卷著濃重的血腥味呼嘯而過。
程衛(wèi)看著下方云霧繚繞的深淵,臉色凝重:“得速速通稟王爺,立刻派人封鎖下崖路徑,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?!?p>阿圖點頭當即應下。
方青鸞有些懊惱。
這還是頭一回有獵物從她手里逃走。
她依依不舍地垂眸看向手中沉甸甸的這張弓。
這弓是查抄柳家時抄出的贓物,當時無人能開,她路過時隨手一試竟然拉開了。
這些年,她找到的弓總是弓力不足,開滿了也輕飄飄的。
握住這把弓的時候,她就感覺到一股久違的、仿佛血脈相連的契合感瞬間涌上心頭。
她對這把弓愛不釋手。
永安王看出了她心中所想,允諾她,如果她能拿下黑風寨的當家,回京便以此弓為憑,請皇上下旨賞賜于她。
到時候名正言順,御前過明路,這張弓就會真正屬于她。
這下可惜了。
棠云婋看出了她的不開心,安慰道:“阿娘不必灰心,這喪家之犬,遲早被咱們揪出來?!?p>方青鸞點了點頭,又高興了起來。
也是,如今還沒到京城,還有的是時間抓屠猛。
就算抓不到,能用這么一段時間也足夠了。
青石崖頂?shù)难葰馍形瓷⒈M,山下大局已定。
青龍寨和黃龍寨的兩位當家,連同他們帶來的精銳嘍啰,此刻如霜打的茄子,被五花大綁跪在謝翊寧面前。
他們臉上全是驚恐與茫然。
怎么回事?!
精心策劃的伏殺,三方聯(lián)手,占盡地利,明明該是萬無一失的肥肉。
怎么轉(zhuǎn)眼間,他們就成了自投羅網(wǎng)的甕中之鱉?
兩人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。
屠猛呢?
黑風寨的人呢?
青龍寨大當家第一個反應了過來:“他娘的!屠猛這狗雜種賣了咱們?!”
什么聯(lián)手發(fā)財,全都是狗屁!
這過山虎定是早就投靠了官府,拿他們青龍寨和黃龍寨的人頭給永安王當投名狀。
他忍不住破口大罵:“屠猛?。?!你個背信棄義的王八蛋!你不得好死!”
黃龍寨大當家一聽這話,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啐在地上,仿佛吐的是屠猛的臉。
“屠猛,你他娘的賣友求榮!你生兒子沒屁眼!生女兒世世為娼!你黑風寨斷子絕孫,死無葬身之地!??!”
謝翊寧嫌棄地瞥了一眼罵罵咧咧、唾沫星子亂飛的兩人,扭頭直接看向旁邊的朱擎岳。
“朱將軍。這倆腌臜貨色,吵得人頭疼,就交給您料理了?!?p>“是!王爺放心!”朱擎岳抱拳應聲,嗓門洪亮,震得旁邊跪著的倆匪首一哆嗦。
他臉上是壓都壓不住的笑意,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。
這趟差事真是撞大運了!
皇上讓他快馬加鞭來接應永安王回京,本來以為是趟苦差。
誰成想半道上就遇著了王爺派來接頭的人,一路他們按王爺?shù)姆愿?,化整為零,藏著掖著?p>他抱著陪王爺玩過家家的心態(tài)聽他指揮。
沒想到最后竟然真的把這三個橫行多年,官府剿了多少回都沒啃下來的硬骨頭山寨給一鍋端了。
這天大的功勞砸他頭上了,他能不高興么。
等回京之后,升官發(fā)財,妥了!
這下朱擎岳對永安王徹底改觀了。
原以為他是一個混不吝的紈绔子,沒想到這位爺是真有點東西啊。
這腦子怎么長的?
挖坑下套一氣呵成,把這些精得跟鬼似的山匪耍得團團轉(zhuǎn),最后全給摁死在這兒了!
他以前真是小瞧了永安王。
謝翊寧對這些山匪并不感興趣,他真正在意的是混在俘虜堆里,被鳴珂單獨拎出來試圖渾水摸魚,趁著山匪作亂對他下死手的暗衛(wèi)。
其中兩個,就算臉上抹了灰土換了破衣爛衫,他還是一眼認出來了。
上回在莘縣,追殺他的人里就有他們倆。
其中一個自盡太快,沒留下活口,還好另一個活下來了。
他慢悠悠地走到那個被按跪在地上,臉色煞白卻強裝鎮(zhèn)定的暗衛(wèi)面前,不輕不重地踢了踢一下他的下巴。
“嘖。莘縣那會兒,你下刀子不是挺利索么?怎么,換了個地界,就手生了?”
石崢瞳孔猛地一縮,身體瞬間繃緊。
糟了,永安王認出他來了。
可那天夜里,他明明蒙著面,永安王究竟是怎么認出他的?
“說吧,誰派你來的?”謝翊寧蹲下身,視線與他齊平。
見他不吭聲,又道:“不說話?行啊,骨頭夠硬。本王就喜歡硬骨頭?!?p>謝翊寧站起身,撣了撣袍角的灰:“鳴珂,帶下去。找個清凈地兒,好好招待招待這位故人?!?p>石崢:“……”
他嘴里的口水順著唇角流了下去,他不信永安王沒看到。
他被卸了嘴巴,怎么說?。。。?p>永安王分明是故意想找借口折磨他。
“是!”鳴珂心領神會。
他早就想收拾這家伙了。
那日若不是他們,他的弟兄們又怎么會死掉那么多。
石崢身子下意識地一哆嗦。
他知道暗衛(wèi)營里的那些手段有多可怕,他無比后悔自己剛剛動作怎么就慢了一些。
待會怕是要遭大罪了。
鳴珂將他扔到了一個帳篷后邊,隨后當著他的面開始磨刀。
等刀磨好,他看向一旁的守衛(wèi),吩咐道:“拿一罐鹽來?!?p>石崢頓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,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。
鳴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:“那夜我們死了十二個弟兄,一人收你十刀利息,不過分吧?”
說完鳴珂便動手了。
第一刀落在了他的左肩,利刃輕易地割開皮肉,鮮血瞬間涌出。
鳴珂根本不為所動,手法精準而穩(wěn)定。
割、挑、旋……
每一刀都避開了要害。
十刀過后,石崢的左肩至手臂已是一片模糊的血肉。
“鹽。”鳴珂吩咐。
守衛(wèi)立刻抓了一把粗鹽,狠狠按在石崢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上。
“啊——”石崢喉嚨里發(fā)出了慘叫,身體猛地弓起,渾身劇烈抽搐,口水混合著血沫從嘴角淌下。
鳴珂冷漠地看著他抽搐,等他這一波劇痛稍稍緩過一點勁,手中的刀又落了下去。
這次是右腿。
十刀!
鹽!
如此循環(huán)往復。
石崢的意識在劇痛和鹽的灼燒下已經(jīng)徹底崩潰了。
鳴珂數(shù)著刀數(shù),精準地割完了一百二十刀。
石崢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,整個人成了一個血葫蘆,卻偏偏還吊著一口氣。
鳴珂這才停手,丟開沾滿血肉的利刃,將謝翊寧請了過來。
“王爺,可以問話了?!?p>謝翊寧點頭,鳴珂便蹲下身,伸出手,動作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。
只聽“咔吧”一聲輕響,將他之前脫臼的下巴給硬生生掰回了原位。
“呃……”下巴歸位的劇痛讓石崢發(fā)出一聲模糊的呻吟。
謝翊寧對他的慘狀視若無睹,冷冷道:“誰派你來的?!?p>石崢牢牢記著他這一次的任務,微弱地回答道:“公主……是康樂……公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