度云初徹底僵住。
四五百萬兩,足以讓度家徹底失去對大隆錢莊的掌控權。
可是……
“那船并非張潤杰動手,若算在張潤杰身上,豈不是讓真正的幕后黑手拍手稱好?”
張潤杰固然可恨,鑿船之人更是險些要了他的命,如何能忍?
陳硯道:“若不鬧個天翻地覆,背后之人如何能露頭?不急,一個一個來?!?/p>
度云初雙眼漸漸有了神采,當即答應下來,回去后便給他爹去了一封信,旋即就對張潤杰進行了索賠。
為了保住他,他爹必不會怕一個張潤杰。
張潤杰自是沒錢,又被度云初的索賠逼到兩難的境地,只能將此事上報朝廷,引得朝廷動蕩。
次輔大人親自出面,見了大隆錢莊的當家人。
度云初收到信后,就趕忙來找陳硯。
同樣是在簽押房,同樣是二人,境況已全然不同。
度云初向張潤杰索賠后,就變成了大隆錢莊與張潤杰之間的事,大隆錢莊內反倒沒人再怪是度云初之錯。
若錦州水師能護住貨船,大隆錢莊只會在此次大賺一筆,怎會承受這等巨額損失?
度云初的困局已解,可大隆錢莊的困局還未解。
他們擔心的就是胡閣老會出面說和。
陳硯一番點撥,倒是讓度云初心下大定,當即與陳硯道別,趕回錦州。
送走度云初,已是傍晚。
陳硯頗覺疲倦,干脆也不回簽押房,而是踱步去了后院。
遠遠的,他就聽到家樂奶聲奶氣地背著《幼學瓊林》。
陳硯走到門口,輕輕叩門,方氏開門,見是陳硯便趕忙讓他進了屋子。
陳青闈要起床,被陳硯制止:“別折騰,好好養(yǎng)著吧?!?/p>
方氏關好門后,趕忙搬了凳子到床邊給陳硯坐下。
“就是捅了一刀,已差不多好了?!?/p>
陳青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。
坐在床上的家樂爬到陳青闈肚子上,對著包扎的傷口處吹風:“給爹吹吹就不疼了?!?/p>
方氏趕忙去將家樂抱起來,還小聲叮囑:“硯老爺要和你爹說話,咱先出去玩會兒?!?/p>
家樂卻不肯,小小的身子在方氏懷里如同扭麻花一般:“我要跟爹讀書呀?!?/p>
那童音一出,讓陳硯忍不住笑出聲:“我就是來看看堂兄,沒什么別的事,就讓家樂在這玩兒吧?!?/p>
陳硯都開口了,方氏自是不會拂了他的面子,又將家樂放到床上,還小聲叮囑讓他莫要鬧騰。
“大夫今日來瞧過了嗎?”
陳硯問道。
陳青闈應道:“來看過了,傷口都快長好了,沒什么大礙,過幾日就能起床干活了?!?/p>
方氏忍不住道:“肚子里頭還沒長好?!?/p>
當時陳青闈為了騙過那些盯著他的人,對自已是下了死手的,整把匕首幾乎徹底沒入肚子,傷了腸子。
好在陳硯請了松奉極有名的一位善外科的大夫前來醫(yī)治,及時為他縫制止血。
其后陳青闈發(fā)熱,險些沒了性命,恰好陳知行從京城過來運糖,日夜不歇得守著他,為其又是針灸,又是湯藥地灌,終于將其救了回來。
不過因傷口太深,流血極多,方氏一直不讓他下地,他便在床上養(yǎng)著。
陳知行運了糖前往京城后,陳硯又派人去將松奉那位有名的大夫請回來,在瞧見陳青闈竟活了過來,驚嘆連連,定要瞧瞧是哪位圣手將陳青闈救活。
得知陳知行過些時日還會回松奉,那位大夫便盡心盡力,隔兩日就要來府衙,親自為陳青闈施針換藥。
許多外傷者都在發(fā)熱后喪命,當陳青闈發(fā)熱時,那位大夫心中已斷定陳青闈活不了。
陳知行硬生生將人救活了,這如何不讓他驚嘆。
若能學會,往后就能救活更多因外傷發(fā)熱之人。
對此,陳硯也深有感觸:“若非京城的白糖生意缺不了知行叔,我必要將知行叔留在松奉?!?/p>
陳青闈深以為然:“以知行叔的醫(yī)術,讓其去做生意實在可惜了。硯老爺危機四伏的,還需讓知行叔待在松奉才穩(wěn)妥?!?/p>
他手上的蒙汗藥,還是從陳知行那兒要來以防萬一的,后來果然就用上了。
“我族人都是莊稼漢,想找?guī)讉€地種得好的人極容易,想找會做生意的,實在太難?!?/p>
陳硯無奈搖頭。
終究還是能用的人太少了,才讓陳知行不得不在京城和松奉兩地跑。
到此時,陳硯就很眼紅大隆錢莊。
諾大一個錢莊,個個都是做生意的好手。
松奉那些生意人也不少,要不讓族里派些不愿走仕途的孩童來松奉好好學學做生意?
念頭一起,陳硯便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。
白糖生意越做越大,總不能只靠陳知行一人強撐。
陳硯正思索,家樂的胖手一巴掌拍在陳青闈的臉上,很是霸氣道:“讀書!”
陳青闈無奈道:“爹有正事?!?/p>
家樂可不管那些,整個人如一條肥碩的毛毛蟲,往陳青闈身上爬行:“讀書!”
陳硯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領,將其提到半空。
用手掂了掂,便“咦”一聲:“還挺重?!?/p>
家樂立刻樂得咯咯笑。
陳硯提著他在半空上下前后地晃動,他便“哈哈”樂個不停。
待陳硯停下,家樂還不樂意,一個勁纏著陳硯喊:“飛!飛!”
方氏趕忙要抱走家樂,可家樂躲開了,還抱緊了陳硯。
陳硯笑道:“正好與他玩一會兒歇歇腦子?!?/p>
方氏便由著他去,家樂高興地一轉身坐在陳硯大腿上,用后背貼著陳硯的肚子,雙手放在自已肚子上。
陳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,只覺疲倦一掃而空。
他狀似隨意道:“陳川與你爹娘已被送回平興縣,念你爹娘是受人逼迫,平興縣令只一人罰二十丈,便交給族里,由族人看押。陳川因是越獄,且為刺殺朝廷命官出謀劃策,數罪并罰,已被叛死刑,判決文書被送往京城。”
陳青闈心里一直想著他爹娘,又不敢當面問陳硯,便只能在心里憋著。
今日聽到,已比心中所想要好上許多。
陳川是罪有應得,死不足惜。
按《大梁律例》,他爹娘縱使是受脅迫,也得蹲大獄。
如今只是被族人看管,已是陳硯抬了一手。
“多謝硯老爺!”
陳青闈眼眶已有了濕意。
陳硯用大手包著家樂的小手,并未抬頭:“科舉嚴查三代,總要為家樂想想?!?/p>
被族人看守可不見得比蹲大牢舒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