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苒腦子很亂,她知道任何事情在沒確認前都不應(yīng)該預(yù)設(shè)不好的結(jié)果,但她忍不住。
林沐辰讓她閉眼休息會兒,可她一閉眼腦海里就是十幾年前的那個深夜。
突如其來的噩耗,外公悲痛欲絕的神情,她拉著爺爺?shù)氖謫栐趺戳?,爺爺蹲下身哽咽了許久,才摸著她的臉說:“吱吱,你爸媽……出事了?!?/p>
溫苒不太記得當(dāng)時發(fā)生的事,只記得眼前天旋地轉(zhuǎn),江家從未有過的混亂,深夜?jié)庵氐孟衲粯?,把每個人的身影都染得沉重模糊。
她在一片混沌中隱約聽到父母去世的原因,特大泥石流災(zāi)害,壓垮了媽媽去勘探的村莊,也壓垮了江家。
人在自然災(zāi)害面前渺小得可憐。
那一晚,溫苒等爺爺走后,獨自一人去祠堂跪了很久。
她記得每個月初一十五祭拜,爺爺都會跪在祖宗牌位前,嘴里念念有詞說保佑平安。
祖宗是不是睡著了呀,為什么沒有保佑爸爸媽媽?
溫苒一邊抹眼淚一邊學(xué)爺爺?shù)臉幼幽钸丁?/p>
她想讓祖宗快醒醒啊,別睡了,快顯靈讓爸爸媽媽回來吧。
可祖宗沒有聽到她的祈愿,甚至沒有保佑趕去清橋村的爺爺。
爺爺悲痛過極,沒等安全就進村,泥石流引起山體坍塌,爺爺坐的那輛車被永遠壓在了黃土之下。
溫苒猛地睜眼,額頭冒出細密冷汗。
“苒苒,你沒事吧。”林沐辰在紅燈前停下,握住她的手,“別擔(dān)心,禍害遺千年,周聿珩這種禍害沒那么容易出事。”
周聿珩是禍害嗎,只是于她而言是禍害罷了。
她的家人已經(jīng)因為天災(zāi)失去生命,她不能接受再一次天災(zāi),老天怎么忍心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么多。
車子開到高鐵站,溫苒推開車門要下車,林沐辰拉住她:“新聞里說所有交通都斷了,你要怎么去?”
“哪里有票就往哪去,先到臨安附近再說?!?/p>
林沐辰還是不放心:“你都沒個計劃,現(xiàn)在臨安亂成一團,你還不如待在京北等消息?!?/p>
“辰辰,京北距離臨安1800公里,太遠了?!睖剀垩垌朴胁ü忾W動,“不管我能到哪,至少沒這么遠?!?/p>
林沐辰聽到這知道勸不住了,點頭:“那你手機隨時保持暢通,一定要注意安全?!?/p>
臨安地震起牽動太多人的心,去臨安周邊城市的高鐵要么停運,要么沒票,溫苒好不容易搶到一張去楓城的票,楓城距離臨安還有500公里。
林沐辰送溫苒進站,溫苒揮揮手示意她回去,轉(zhuǎn)身頭也不回地過閘機走了。
林沐辰望著溫苒的背影,倏地嘆了口氣。
唉,這婚估計是離不了了。
……
溫苒在車上跟周家說了大概情況,周老爺子仿佛瞬間蒼老十幾歲,沉沉嘆息:“丫頭,我會派人去那邊,你就別去了,不安全。”
“爺爺,我已經(jīng)在高鐵上了,到了那邊再跟您聯(lián)系。這事先別跟奶奶說,怕她受不住?!?/p>
周老爺子知道攔不住,再三囑咐她注意安全。
京北到楓城,最快的直達高鐵也要五個小時,溫苒到楓城的時候已經(jīng)是晚上十二點。
夜晚的風(fēng)冷冷撲在身上,溫苒看著出站口烏泱的人群,突然迷茫,她該怎么去臨安?
溫苒沒有迷茫太久,她向來是個執(zhí)行力很強的人,她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(yè)的快餐品牌,坐在里面刷票,各種票。
飛機、高鐵、火車汽車,只要能離臨安近一點的城市哪里都行。
哪怕比現(xiàn)在近一公里都好。
終于刷到一張火車票,一個小時后發(fā)車。
溫苒已經(jīng)很久沒坐過綠皮火車了,還是坐票。
坐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能噹?,泡面味煙味還有難以言狀的體味混雜在一起,讓人生出一種在泡菜壇子的感覺,對面脫了鞋的中年男人還打鼾,鼾聲震天響。
好在溫苒絲毫沒有睡意,不然更會苦不堪言。
就這么望著窗外睜眼熬到早晨六點。
火車到站,溫苒跟隨熙攘的人群出站,體力透支讓她神情渙散,想了想,她在火車站附近酒店開了間房,洗澡去掉身上浸染的味道,又手機下單送了套衣服過來,勉強睡了幾個小時。
溫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聯(lián)系周聿珩,電話依然打不通。
手機里全是臨安地震的新聞,但再刷也刷不到她想的那個人。
隨著救援工作的展開,受災(zāi)人數(shù)公布,看著傷亡人數(shù)逐漸上升,溫苒的心越來越沉。
簡單糊弄幾口飯,她下樓退房,看見酒店大廳站了很多戴著紅帽子的人。
溫苒拉了個大哥問,原來他們是要去臨安救援的志愿者。
溫苒正愁不知道怎么去臨安,當(dāng)即問了怎么參加志愿者,大哥讓她在志愿者服務(wù)網(wǎng)注冊申請。
發(fā)往臨安的車多出一個位置,帶隊大哥看溫苒注冊成功,又急著去臨安,便拉她上了車,說在車上等申請結(jié)果。
車出發(fā)兩個小時左右,溫苒的志愿者申請通過,帶隊大哥在車上對志愿者做救援培訓(xùn)。
大巴車下高速后有一段不算平坦的山路,搖搖晃晃中,溫苒突然想,十幾年前的父母是不是也坐這樣的車進山區(qū),他們以為是一次普通的地質(zhì)勘探,進山后卻再也沒有出來。
大巴車在距離臨安還有八十公里的時候停下,帶隊大哥說臨安出現(xiàn)余震,安全第一先在原地等消息。
溫苒一顆心懸起來,不停刷新聞。
災(zāi)區(qū)情況瞬息萬變,訊息再發(fā)達,也沒辦法隨時隨地把消息傳出來。
溫苒腦子里每根神經(jīng)都纏繞在一起,亂得頭疼,但她閉眼休息不了,一閉眼就是十幾年前那個撕心裂肺的夜晚。
大巴車停了一晚,第二天清晨終于接到可以進臨安的通知,這時候距離周聿珩斷聯(lián)已經(jīng)過去三十幾個小時。
這期間,溫苒加起來沒睡五個小時。
中午,志愿者的大巴車終于到臨安,溫苒隨著人群往前走,再一次迷茫,臨安這么大,她該去哪找?
災(zāi)難面前容不得傷春悲秋,溫苒是女人,體力方面比不上男人,分到安撫受災(zāi)群眾和分發(fā)食物飲用水的工作。
臨安市雖然沒有里祠縣震級嚴重,但因為人口密度大,傷亡人數(shù)并不樂觀。
溫苒看到有醫(yī)護人員抬著擔(dān)架穿過人群,擔(dān)架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,滿身是血。
溫苒瞬間臉色蒼白。
不要,千萬不要,周聿珩這個禍害千萬不要有事。
每次要離婚他就出事,他是不是故意的,就是不想離婚,想拖一輩子。
溫苒眼圈發(fā)紅,甚至有一刻想,如果離婚要讓周聿珩付出生命代價,那就不離算了,一個證換他一條命……
周圍混亂熙攘,隨著傷員從倒塌的建筑下抬出來,哀嚎聲哭聲不絕于耳。
溫苒忍住情緒繼續(xù)分發(fā)食物,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叫她。
“溫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