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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三章海盜

何止寧方生震驚,衛(wèi)東君嘴巴都張成了一個圓圈。

妓女倒也罷了,京中這個樓,那個館的,到處都是,不足為奇。

海盜那可太少見了。

衛(wèi)東君活十八年,這兩個字也只聽大人說起過幾回。

許盡歡竟然是海盜和妓女的后代?

這簡直不敢讓人相信。

那他畫畫的天賦,從哪里來?

許盡歡:“我畫畫的天賦,屬于隔代傳,我娘做妓女前,也是書香門第的大族小姐,是我外祖父犯了事,被抄了家,這才流落進了煙花巷?!?/p>

兔死狐悲。

衛(wèi)東君心說如果太子上位,她要不死,說不定也是這個結局。

“順便多說一句,我娘有個很好聽的名字,叫曹衣,她做妓女的時候,隱去了上官這個姓,用了曹衣這兩個字?!?/p>

“吳帶當風,曹衣出水?!?/p>

寧方生心中忽的一動,“你外祖父……可是上官遲?”

許盡歡意味深長地笑笑:“斬緣人真是聰明,我外祖父正是上官遲?!?/p>

衛(wèi)東君和陳器面面相覷。

衛(wèi)東君:知道寧方生聰明,他也不能聰明成這個樣子吧。

陳器:什么吳帶當風,什么曹衣出水,我聽都沒聽過。

衛(wèi)東君:就算現(xiàn)在聽了,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
陳器:更別說通過這兩個字,還能推斷出上官遲來。

衛(wèi)東君:這是赤祼祼的碾壓。

陳器:娘的,我太沒文化了。

衛(wèi)東君:對了,上官遲是什么人?

陳器:他犯了什么罪?

衛(wèi)東君和陳器一對眼:往下聽!

“曹衣出水是指描繪人物畫中衣服的褶紋,指線多而稠密,有出水濕衣的感覺,和吳帶當風是一個意思。”

寧方生:“你祖父上官遲畫人物最擅長用的,就是曹衣出水?!?/p>

許盡歡聽到這里,又冷笑一聲:“只可惜啊,衣服畫的好有什么用,把人畫得好看,才是正經(jīng)。”

寧方生垂了一下眼,“你接著往下說?!?/p>

“我爹看到我娘的第一眼,就喜歡上了,于是就開始砸銀子,砸著砸著,就把我娘給砸動心了,再砸著砸著,就把我娘給贖了?!?/p>

許盡歡:“后來就有了我,我是他們的獨子,七年后,我爹被官兵殺了,我娘跳海自盡,也跟著我爹去了。

我回到了陸地上,由忠奴羅叔扶養(yǎng)長大,我們倆生活在舟山的一處小島上,我白天畫畫,晚上下海,日子過得無憂無慮。

羅叔是陪著我一起死的,所以,你們也不用再去查他了?!?/p>

寥寥數(shù)句,輕描淡寫,卻聽得對面三人胸悶無比。

七歲便父母雙亡,他卻說日子過得無憂無慮,這人還真夠沒心沒肺的。

“我最開始學畫,是跟著船上的一個東洋人,那家伙沒事干,就用海水在甲板上作畫,畫的那叫一個栩栩如生啊,只是太陽一曬,海水就干了,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?!?/p>

許盡歡忽然輕笑了一下,笑意不達眼底。

“現(xiàn)在想想,這和咱們的人生有什么區(qū)別,眼一閉,火一燒,什么也不會留下。”

聽到這里,寧方生看向許盡歡的目光深了一些。

“那個島上除了我和羅叔外,還住著十幾戶人家。

他們的來歷都很特別,有退隱江湖的殺手,有被朝廷緝拿的兇犯,有逃出妓院的妓女,還有翹著蘭花指的太監(jiān),也有私奔的小情侶……”

許盡歡笑意慢慢多了些,“你們猜,這些人里頭,誰是我畫畫的先生?”

衛(wèi)東君:“兇犯。”

陳器:“太監(jiān)?!?/p>

寧方生沉默著,搖了搖頭。

“是那個退隱江湖的殺手?!?/p>

許盡歡目光直視著寧方生:“一雙手,既可以殺人于無形,也可以妙手丹青,斬緣人,你說神奇不神奇?”

寧方生依舊沉默著,點了點頭。

“只可惜,他只教了我八年,八年后,他離開了島上,我就再也沒見過他。

刀口上嗜血的人,多半已經(jīng)死了,所以你們不必費心找他,也找不到,我到現(xiàn)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名,他說他叫張三。

張三,李四,王二麻子……”

許盡歡笑笑 :“這老東西藏得夠深。”

寧方生看著他臉上的笑,不得不出言提醒他一句:“許盡歡,你只有一個時辰?!?/p>

“好吧,好吧。”

許盡歡很是無奈的一聳肩:“我在島上生活了十一年,十八歲那年,我進了宣和畫院,宣和畫院在四九城?!?/p>

衛(wèi)東君一聽這話,眼里露出些不可思議。

據(jù)她所知,宮廷畫師的選拔都出自一個地方——宣和畫院。

能進宣和畫院的人,大部分都出生于書畫世家,或者是書香門第。

僅有一小部分是來自普通百姓人家。

所謂普通人家,其實也是有家底的,否則供不起畫畫所消耗的紙張、顏料。

像許盡歡這樣,爹是海盜,娘是妓女的人,是根本進不到宣和畫院的。

畫院收學生,要求家世清白。

“你們一定驚訝,為什么我這樣身世的人,能進宣和畫院?”

許盡歡得意一笑:“兩個原因,一是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世; 二是我臨時拜了個師,請他替我寫了一封推薦信。”

寧方生心中一動:“你拜師何人?”

許盡歡:“何泊錦?!?/p>

竟然是何泊錦。

房尚友的岳父,何氏的父親。

衛(wèi)東君扭頭去看陳器:堂堂華蓋殿大學士,前內(nèi)閣大臣怎么會臨時收學生?

陳器吊吊眉梢:鬼知道。

衛(wèi)東君:何老爺子畫畫好嗎,我怎么沒有聽說過?

陳器放下眉梢:鬼知道。

“你們也一定驚訝,堂堂內(nèi)閣大臣,為什么要替我這個默默無名的人,寫推薦信?!?/p>

許盡歡笑得更得意了:“這世上有一種東西,人人都缺,人人都要,那便是銀子,我送了何泊錦整整五千兩的銀子?!?/p>

五千兩?

求一封推薦信?

這人出手可真大方。

但還有一個問題。

衛(wèi)東君兩條秀眉擰在一處:“何大人好像不是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?。俊?/p>

“是嗎?”

許盡歡輕輕掃了衛(wèi)東君一眼:“那何家這么大的家業(yè),從何而來?”

衛(wèi)東君:“……”

許盡歡冷笑一聲:“世人只知道何大人名滿天下,卻不知他靠寫推薦信斂財,家中有些根基的,一千兩,像我這樣無根無基的,五千兩?!?/p>

衛(wèi)東君驚得目瞪口呆。

何老大人還干過這種事?

他讀書人的清高呢?

寧方生接過話:“既然無根無基,你哪來那么多的銀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