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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異相

        秦亮很關(guān)注司馬家,卻從未見過司馬氏的人。今天是第一次見到,不過不是大名鼎鼎的司馬懿、司馬懿帶兵南下救荊州還沒回來,而是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,在秦亮心里的名氣也不小。
        上午的時候,秦亮辦了些文書案牘之類的瑣事、剛從南宮那邊的尚書省出來。他走(司空、司徒、太尉)三府南邊的一條路,從太傅府司馬家門外經(jīng)過,便見到了一個認(rèn)識的人。鄧艾。
        鄧艾跟在一個高個男子身邊,秦亮已經(jīng)猜出那高個子應(yīng)該是司馬家的人。不過他不認(rèn)識,便只是上前揖拜,然后與鄧艾相互見禮,“士載兄別來無恙?”
        畢竟是在一起交談飲酒、坐了一晚上的人,鄧艾也記得秦亮,便徑直叫出了“仲明”。
        鄧艾立刻引薦身邊的人,“散騎?!J蹋ㄈ?,與九卿一個級別)司馬子元。”他接著又道,“秦仲明,仆在豫州揚(yáng)……州觀測屯田地形,于亭舍中偶遇仲明,亦……亦在巡視山川。仲明詳察地勢水文,后果然屢出奇謀,在芍陂之役,立……下大功,令人敬佩?!?br />        鄧艾說話還是結(jié)巴,聽他說話需要一點(diǎn)耐心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拜道:“久仰久仰?!?br />        有了人引薦,司馬師也再次揖拜寒暄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留意觀察這個確實(shí)久仰的人物,只見他個子很高、但身材不胖還偏瘦,大概三十多歲,臉長而窄。這個人的儀表很容易被人記住,個子比常人都高出一截、窄臉,這些都是特點(diǎn)。
        史書里記載的那些成大事的人物,經(jīng)常是長得有“異相”,不然就是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,難道真的有某種道理?這個司馬師的相貌,也算一種異相。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的話不太多,做事好像非常干脆,馬上就說:“徑直往南走,有家酒肆。今日結(jié)識秦仲明,幸甚,仲明可愿賞臉、對飲兩杯?”
        秦亮道:“恭敬不如從命?!?br />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道:“我回府放點(diǎn)東西,仲明先去酒肆樓上稍候,我一會就來?!?br />        秦亮點(diǎn)頭應(yīng)允。
        于是大伙兒相互辭別。秦亮很少在外面喝酒,走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了一家寫著大字的酒肆,便叫饒大山在外面等著、自己走進(jìn)去來到二樓。
        這家酒肆的客人非常少,樓上更是沒見到一個人。魏國的服務(wù)業(yè)生意好像大多都不太行,庶民沒有什么錢,士族官員一般會去更高檔的地方,譬如秦亮去過的官伎館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要了一間單獨(dú)的屋子,便說等個人,先來碗茶喝。
        沒一會兒,便有個年輕女子端著木盤進(jìn)來了,她先跪在案前,然后把茶壺、茶碗慢慢地?cái)[上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一向喜歡看美女,何況這個女郎穿的衣裳特別單薄。當(dāng)然他幾乎都只是看看而已,反正看又不是錯。她穿的是一種細(xì)麻織物的衣裙,細(xì)麻有點(diǎn)透光,一眼便能被人大概看清。
        但不知是不是因?yàn)椤⑦@幾天秦亮一直和王令君在一塊,王令君拉高了他的閾值,他看到這個穿著清涼的年輕美女,竟然沒什么感覺。他心里毫無邪念,只有一個念頭:已經(jīng)深秋了,穿這樣不會著涼罷?
        確實(shí)同樣的一個女人,要叫人說漂不漂亮,也還看觀者自身的心態(tài)。秦亮估摸著,不說太久、即便是半個月前,他應(yīng)該也會覺得這女郎很漂亮。
        因?yàn)槲葑永锞椭挥袃蓚€人,秦亮無事可做,又多看了兩眼。他覺得這女郎不是不漂亮,五官其實(shí)生得很對稱勻稱,人又年輕,長得不錯,光看臉不比朝云差。
        可是她有個問題,對襟上衫里面雖豐、但形不好,她又不像朝云那樣很懂得修飾遮掩,被人一眼就看清了個大概,所以沒什么期待感。若是遮蓋修飾一下,便只能被人估摸個分寸,反而能激人猜測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不是個以偏概全的人,他又留意了一下女郎的腰與髖,再度無感。確實(shí)沒有什么贅肉,但是線條太普通、感覺有點(diǎn)干,沒太多美感。
        所以美女有時候也能讓人興趣平平。
        女郎慢吞吞地?cái)[好了東西,似乎故意要讓秦亮上下看個夠,終于擺好了,便道:“君請慢用?!?br />        “多謝?!鼻亓量蜌獾?。
        他聽到女郎的聲音,也覺得很一般,聲線有點(diǎn)粗沒什么女人味。其實(shí)他嫂子張氏的聲線也粗,卻不知為何要好聽不少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慢慢喝著茶湯,等了好一會兒,司馬師終于推門進(jìn)來了。秦亮起身,兩人揖拜見禮,因?yàn)樗抉R師是九卿級別的大官,秦亮讓出了上位。接著酒壺、干果等物便端上來了。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果然是個干脆果斷的人,對飲一杯后,馬上就說:“仲明這般英雄,當(dāng)初入大將軍府,真是明珠暗投?!?br />        話說得太干脆,秦亮不禁愣了一下,心道:那你們司馬家早點(diǎn)干什么去了?
        對了,早些時候,這些大士族根本看不起失敗者秦朗的親戚,秦亮連想出仕都有大問題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的心里話是,雖然我看你們司馬氏和曹爽都不順眼,但若當(dāng)初有得選、肯定選司馬氏,起碼生存憂慮沒那么大。曹爽做敵人其實(shí)更好,又坑、又還算厚道,哪像你們司馬家又狠又陰。
        但此時秦亮已經(jīng)品出了味,自己好像確實(shí)有了受拉攏的價值。
        現(xiàn)在說什么都為時已晚,不僅是曹爽的問題、還有王凌的問題,秦亮下不了車了。不過秦亮此時仍然一點(diǎn)后悔之心都沒有(即便后悔也沒用),貪圖別人王家女郎的絕世美色,怎么可能一點(diǎn)代價都不想出?那不是白飄嗎?
        只不過秦亮覺得、不能太早得罪司馬氏,自己現(xiàn)在沒什么實(shí)力,茍得越久,越有利,最好能把司馬懿茍到老死、那就更好了。當(dāng)然希望不能全寄托在這個法子上,畢竟有時候形勢不由人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飛快地在腦海里琢磨了一會兒,這才開口道:“彼時形勢所迫,再不出仕,可能會栽于小人之手?!?br />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面不改色,但半閉的眼睛里立刻出現(xiàn)了些許喜色,轉(zhuǎn)瞬即逝。這個大名鼎鼎的厲害人物,似乎也有些弱點(diǎn),情緒有點(diǎn)強(qiáng)烈、易激動,完全沒有那種泰山崩于前而無視的心性。
        沉默片刻,司馬師便道:“大將軍之作為,受士族所惡,家父多次勸誡,仍無作用。仲明應(yīng)多愛惜羽毛?!?br />        秦亮不動聲色道:“大將軍于艱難時候,辟仆為掾,仆心有感激?!彼f了一句實(shí)話。說話要讓人相信,便不能全說假話,須得大部分是真話、只在關(guān)鍵少許地方摻假,這樣聽起來會更真實(shí)。    秦亮接著說,“但是大將軍身邊的人,幾乎全都叫仆深惡痛絕,其中何、范這些重臣還與仆有隙。仆卻毫無辦法。”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立刻輕輕挪了一下身體,稍微更靠近了,“仲明且不必太在意,朝中、包括太傅府不止一兩個人欣賞仲明的才能。仲明要以國家為重,將才能施展于大局,無須委身于某一人。”
        秦亮緩緩跪坐在原地揖拜道:“仆幸甚。有太傅府共輔陛下,更是國家之幸?!?br />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是個頭腦清醒、做事不拖泥帶水的人,他立刻進(jìn)一步提出要求:“王家南鄉(xiāng)侯乃聲望俱佳之國士,仲明可多加輔佐、多諫好言?!?br />        秦亮說道:“舅公(王凌)在淮南時曾盛贊太傅,似與太傅交情甚好。大將軍主政,舅公或不愿過問洛陽朝政之事,只是聽命于朝廷罷了?!?br />        王凌那種級別和家勢的人,確實(shí)不可能投靠誰,只不過是沒拒絕曹爽的示好而已。王凌也沒拒絕過司馬家的示好。
        曹爽是輔政大臣、實(shí)際是主政者之一,不存在誰沾上關(guān)系就是曹爽的人,那么算的話朝廷內(nèi)外絕大部分都是曹爽的人了。畢竟像衛(wèi)氏那樣、明著不給曹爽面子的人是少數(shù)。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點(diǎn)頭認(rèn)同。兩人慢慢喝下了第三輪酒,司馬師忽然沉聲道:“仲明可知,秦將軍為何會失去官位,被下令歸家?”
        秦亮皺眉道:“仆與族兄相隔千里,已有好幾年沒來往了?!?br />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低聲悄悄說道:“明皇帝起初定下的輔政大臣,包括有秦將軍,這不是什么秘密。后來明皇帝在別人的‘進(jìn)言’下才改了詔命,原輔政大臣中掌有兵權(quán)的宗室不滿,若要進(jìn)宮詢問、只有皇宮內(nèi)外那些文官是擋不住的,但最終沒人能進(jìn)宮。而大將軍彼時在洛陽,為中外軍中的武|衛(wèi)將軍?!?br />        秦亮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看了他一眼,沉聲道:“仲明感大將軍之恩,大可不必。”
        秦亮不吭聲,他覺得這種事沒必要表態(tài)了。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也不再多說,徑直把酒杯放下,說道:“對了,先前上茶的女郎,仲明若喜歡,可以帶走?!?br />        啥?秦亮又是一愣??磥磉@司馬氏、還是把秦亮當(dāng)成小角色來拉攏的,否則應(yīng)該找個稀缺點(diǎn)的資源。這么隨便拉一個女人就了事?
        秦亮即便覺得自己可能攤上大事、也不后悔娶王家女郎,但他并不情愿把剛才那個女郎弄回去,讓溫暖舒適的家里變得氣氛緊張。
        至少在目前,他其實(shí)很想與司馬氏搞好關(guān)系,所以他開始想辦法委婉地提醒司馬師:換個好點(diǎn)的來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小聲笑道:“仆家有個煮飯的年輕婦人,已經(jīng)成婚,拙荊卻也問了她好多次話。仆若這么把一個美人帶回去,可不得雞飛狗跳?拙荊(王家)問起,仆該怎么說女郎的來歷?”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聽到“拙荊問起”便不再勉強(qiáng),只得陪著苦笑。
        秦亮道:“君之好意,仆暫且心領(lǐng),以后有機(jī)會,再拜受君惠。”
        司馬師點(diǎn)頭道:“也罷。有機(jī)會來太傅府作客,府中只要是仲明看上的人,只管說,我絕不吝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