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就那么大,還有來來往往的人,得避著這個,躲著那個。
馬住和小天爺使出吃奶的勁兒,還是慢了一步。
裴景進府了。
那就只有走正常途徑,先敲門,再請人通報,最后再由裴景決定見還是不見。
這下,衛(wèi)東君有點慌了:“我沒什么把握?!?p>陳器不管:“先讓人通報了再說?!?p>“成!”
衛(wèi)東君上前敲門,表明身份,順勢塞了二兩碎銀子過去。
門房小廝看在銀子的份上,一溜煙兒的,就跑沒影了。
去得快,來得也快。
果然如衛(wèi)東君擔(dān)心的那樣,裴景婉拒了。
理由是——
再過八日是裴景的六十大壽,這幾日送壽禮的人太多,迎來送往的,裴景過了些病氣,身子有些不適,既不見客,也不出診,還請三小姐見諒。
當我傻嗎?
身子不適還能去太醫(yī)院當值?
衛(wèi)東君又塞了二兩銀子過去。
“勞煩小哥給裴叔再說一說,我只說幾句話,半盞茶就走,不耽誤時間。”
小廝知道來人是衛(wèi)府三小姐,衛(wèi)府三小姐身后跟著的人是陳家十二爺,這兩家現(xiàn)在都風(fēng)頭正盛。
于是,他接過銀子,又跑開了。
這一回,小廝去了很久才垂著頭出來,手一攤,四兩銀子都在手心里。
“三小姐,真對不住,老爺用了湯藥,這會兒已經(jīng)睡下了。”
衛(wèi)東君銀子也不要了,拉著陳器扭頭就走。
走到馬車前,頭一抬,對著寧方生忿忿道:“寧方生,不行咱們就硬闖吧。”
寧方生還沒來得及說話,小天爺哼哼道:“硬闖也得等到天徹底黑下來,哪有青天白日闖的?”
馬?。骸芭峒掖箝T大戶,看家護院不會少?!?p>陳器:“就憑咱們?nèi)齻€,也不是不能一路打進去。”
寧方生“啪”地搖開扇子,發(fā)出拷問每個人靈魂的三連問。
“我們是求人,還是殺人?”
“我們做的事,是見得了光,還是見不了光?”
“真鬧大了,后面你們打算怎么收場?”
四人你看我,我看你,一個個都啞巴了。
衛(wèi)東君一臉羞愧道:“都怪我,高估了自己的本事?!?p>寧方生扇子一收,敲在她腦袋上:“衛(wèi)東君,別什么事情都怪到自己頭上,保全自己是每個人的本能?!?p>安撫就安撫。
干嘛還要敲我的腦袋。
衛(wèi)東君撓撓頭:“那現(xiàn)在怎么辦?”
小天爺痛快:“還能怎么辦,回唄。”
馬住看看這個,看看那個:“來都來了。”
陳器摸著胡茬:“有點不甘心??!”
陳器的話,換來小天爺?shù)鬲z般的一眼,話說得輕飄,你也不看看,現(xiàn)在什么時辰了。
“現(xiàn)在最好的辦法,就是先回山上,等著陰魂來,先生。”
先生抬頭看了看天。
暮色降臨,再過半個時辰,天就要黑了。
寧方生背在身后的手,用力一握,隨即又松開,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。
“裴景的夫人是誰?”
從她夫人下手?
衛(wèi)東君趕緊回答:“他夫人曾經(jīng)是謝府庶出的二小姐?!?p>寧方生沉吟:“哪個謝府?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
衛(wèi)東君一時不知道怎么說,磕磕絆絆道:“就是……項琰逃婚,對,逃到宜興的那個謝府?!?p>寧方生:“這么說來,項琰和裴夫人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關(guān)系?”
衛(wèi)東君:“裴夫人的大嫂,和項琰的娘,是嫡嫡親的親姐妹。”
“我想到辦法了?!?p>陳器一拍大腿:“項琰和吳酸關(guān)系非同小可,項琰和裴夫人又沾親帶故,那么我們?nèi)フ摇?p>“找什么找,哪來的時間找?”
小天爺眼神中帶著哀求:“先生,咱們趕緊回山上吧,時間還來得及,否則……”
“我在想……”
寧方生的大掌落在天賜的頭上,輕輕揉了幾下。
“他那樣一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人,應(yīng)該也會像許盡歡一樣,找過來吧?!?p>他?
誰??
徐行???
衛(wèi)東君和陳器的目光,死死地盯著寧方生,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。
如果是徐行,寧方生怎么知道他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?
衛(wèi)東君:他們認識?
陳器:難道很熟?
小天爺微微垂了垂眼睫,復(fù)又抬起和寧方生對視,半晌,他點了一下頭。
“先生,先生,先生……”
就在這時,馬住突然一蹦三尺高,指著十幾丈外:“你,你快看啊!”
唰!
何止先生,所有人的視線一齊看過去,都驚呆了。
衛(wèi)東君:項府的馬車?
陳器:會不會里面坐著的就是項琰?
小天爺:沒那么巧吧。
寧方生什么也不想,扇子一收,大步迎過去。
他有個預(yù)感——
馬車里面坐著的,一定是項琰!
……
馬車被攔下。
項琰一掀車簾,一抬目,愕然道:“寧方生,怎么會是你?你怎么會在這里?”
預(yù)感對了。
寧方生微微一笑,指了指身后跟過來的兩個人。
“除了我,還有他們?!?p>項琰看著正走過來的衛(wèi)東君和陳器,趕緊跳下車,聲音微帶顫抖。
“你們是……”
“項夫人,我們?yōu)橐粋€人而來。”
寧方生聲音一壓:“我猜,項夫人來裴家的目的,應(yīng)該和我們是一樣的?!?p>項琰靜默地注視著面前的三個人,唇邊浮現(xiàn)一個欣慰又悲愴的笑意。
是的,她是為吳酸而來。
其實,也是猶豫了很久,但想來想去,還是來了。
原因無他。
因為他是許盡歡用命護下的人,也是她項琰這五年來,唯一可以喝酒,說話的朋友。
她覺得自己很勇敢,卻沒有想到,還有人比她更勇敢。
比如,面前這三位。
其實,吳酸和他們有什么很深的關(guān)系嗎?
并沒有。
一場斬緣而已。
他們和裴景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嗎?
也沒有。
項琰閉了閉眼,將眼里的酸意壓下去,隨即睜開:“是不是裴景不見你們?”
“是!”
寧方生指了指衛(wèi)東君:“她求了兩次,兩次都拒了?!?p>項琰疼惜的目光看著衛(wèi)東君:“說吧,要我做什么?”
衛(wèi)東君指了指陳器:“其實是他有句話,想托裴太醫(yī)帶給吳酸?!?p>項琰驚訝地將目光挪向陳器。
陳器抿了下唇:“這話是我替我爹說的,讓他好好活下去,身后還有這么多人呢。”
悲傷和喜悅這兩種情緒,同時出現(xiàn)在項琰的眼睛里。
這是多么珍貴的一句話啊。
比她苦口婆心地說上一百句,一萬句勸慰的話,都管用。
項琰看著陳器:“你不怪他?”
“不怪!”
“為什么?”
“因為他是福寶,是我祖父救回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