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的那個內(nèi)侍本就已經(jīng)慌了神兒,聽見祝余的一聲吩咐,一下子也有點反應(yīng)不過來,下意識地爬過去,從一旁拿了一盞油燈過來。
她把油燈端到梵王面前,當那明亮的黃色火苗離梵王的眼睛越來越近,原本散開的瞳仁兒微微往回縮了縮。
祝余略略松了一口氣。
看樣子這梵王的狀況雖然看起來駭人,實際上應(yīng)該還有救,至少這人現(xiàn)在尚未死透,能不能從閻王殿里拉回來,就不是她所擅長的領(lǐng)域了,全看嚴道心的道行到底有多深吧。
于是她拿著油燈又挪到了一旁,湊到那兩個一動不動攤在地上的女子身邊。
一旁的內(nèi)侍見狀,剛想要開口阻攔,又被旁邊的同伴給拉了一把,搖搖頭,意思是眼下都這個時候了,還管那神醫(yī)一起來的人看不看那幾個女子干嘛!
那兩個女子會是個什么下場,他們這些內(nèi)侍心里面一清二楚,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什么花兒來,實在是沒有必要更加阻攔,一不小心還會得罪了那個現(xiàn)在他們唯一能夠指望上的神醫(yī)。
祝余在那兩名女子跟前蹲下身,也去扒開她們的眼皮,把油燈拿近了一些,兩名女子無一例外,瞳仁兒都大大的,對于外面的光線沒有半點反應(yīng)。
再抓過手腕摸摸脈,別說是脈搏了,就連體溫都已經(jīng)降得七七八八,全然沒有半分生氣,很顯然是早就已經(jīng)死透透的了。
祝余對這樣的結(jié)果并不感到驚訝,算是意料之中。
眼下更加吸引她注意的,是這兩名女子胳膊上所呈現(xiàn)出來的奇怪的瘀斑。
那兩名女子的尸首本就算得上是衣不蔽體了,只被內(nèi)侍用絲被潦草地擋住了軀干部分,四肢都暴露在外面。
祝余清清楚楚地看到,她們兩個人的四肢上面都不規(guī)則地分布著深紫褐色的瘀斑,形狀就好像是云片一樣,透著詭異。
這讓祝余的眉頭擰起了疙瘩。
這兩個女子都是她方才親眼看到,活蹦亂跳被兩個內(nèi)侍送進去的,到現(xiàn)在滿打滿算也沒有多一會兒,哪怕是在進入這內(nèi)殿之后一瞬間便死了,也不至于這么一會兒的功夫,身上就爬滿了尸斑。
更何況,尸斑又怎么會好端端出現(xiàn)在尸體的正上方呢?這根本就不合常理。
她還想進一步驗看,隨即意識到以自己現(xiàn)在的身份還有眼下這個節(jié)骨眼兒上,對那兩名女子的尸首表現(xiàn)出太濃厚的興趣似乎有些不妥,就只好暫且懷揣著這樣的疑問收了手,重新回到嚴道心那邊去。
嚴道心的面色這會兒可以用“山雨欲來”去形容,祝余認識他以來,還沒有見他的臉色這么陰沉過,似乎不像是犯難,倒更像是一種努力壓制著的怒氣。
他松開梵王的手腕,伸手從懷里摸出瓷瓶,往手心里倒了一粒藥丸。
嚴道心的身上就好像藏寶一樣,揣著各種各樣的小瓷葫蘆,每個里面都裝著不同功效的藥丸,有的是大補丸,有的是提神醒腦丸,甚至有的是他自己調(diào)配的能夠讓人渾身上下好像螞蟻啃噬一樣又癢又疼的毒藥。
而這次他掏出來的瓷瓶,祝余倒是認識,那里面裝的是解毒丸,不能說可解百毒,至少也能夠在一段時間里緩解大部分毒物所帶來的傷害,相當于暫時扯住了中毒者的一條手臂,借此機會配置更有效的解藥。
很顯然,這梵王中的應(yīng)該不是尋常的毒,讓嚴道心不敢耽擱,必須用這解毒的藥丸先暫時緩解一二。
嚴道心掰開梵王的下頜,好在并沒有僵住,這個過程并不困難,在順利地將藥丸整個塞入他口中之后,這才把視線投向旁邊的那名內(nèi)侍:“你們的王到底是生的什么毛???平時都吃了些什么藥?不管是治病的還是養(yǎng)身的,統(tǒng)統(tǒng)都說清楚!”
那內(nèi)侍有些發(fā)慌,嘴里面支支吾吾,一副又不敢說,又不敢不說,左右為難,六神無主的樣子。
“還支支吾吾!”嚴道心沒好氣地伸手往那小廝身上戳了兩下,“你們王中毒深重,命都快要保不住了,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毛病,又是怎么中了毒的,又怎么才能配藥幫他解毒?!
再支吾一會兒,我剛剛那藥丸頂不住,你們的王就沒命了!
我聽說你們梵地似乎還保留著人殉?說不準到時候,就直接把你們都給一起殉了!”
那內(nèi)侍猛地打了個哆嗦,他可一點都不想被殉了,這條小命他還是很寶貝的,想要再多活個幾十年最好。
于是他趕忙哆哆嗦嗦開了口:“其實……其實……我們王也算不上是得了什么怪病,他……他……他……”
這年輕的內(nèi)侍艱難地吞咽著口水,當著梵王的面,哪怕是已經(jīng)幾乎快要變成一個死人的梵王,他還是會有些膽怯,不敢說出口,生怕這會兒王還是有意識的,之后真的給救了回來,會不會怪罪自己多嘴多舌,照樣讓自己腦袋不保。
“有什么你就盡管說!他現(xiàn)在若是還聽得見聲音,我就不用這般著急了。”嚴道心猜出了他支支吾吾的緣由,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了一句。
那內(nèi)侍見他說得這么篤定,似乎也放心了一點,趕忙開口道:“其實王也不是生了什么旁的病癥,就是最近這幾年一年比一年更貪圖那……床笫之事……
最開始那會兒其實倒還好,也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,只不過是府中的侍妾,越是伺候王伺候得頻繁的,就越是會身子骨兒一天不如一天,日漸孱弱,大概過個半年左右的功夫……就……就死了?!?/p>
“哦?”嚴道心瞥一眼旁邊的那兩個女子,“那這對你們王的身子骨兒沒有什么影響?”
“沒有,一點兒都沒有。”被問起這個來,內(nèi)侍的回答可就相當干脆而篤定了,“我們王的身體不但沒有受到什么影響,反而還越來越健壯,滿面紅光,就好像是用了什么大補的東西調(diào)養(yǎng)出來的似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