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日炎炎炙烤著大地。
中午時分,羊城火車站。
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有了第一次經(jīng)驗,這一次沈國棟就從容許多。
他走出火車站后,先找了個小攤位要了兩份腸粉,又點了兩籠叉燒包。
吃飽喝足以后,這才晃悠悠開始尋找去往十三行的公交車。
到了十三行,走進熟悉的大廈。
整座市場人滿為患,一樓、二樓、三樓都是黑壓壓的人群。
尤其是現(xiàn)在正值中午最熱的階段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液和體味還有劣質(zhì)香水交織的味道。
沈國棟熟門熟路上到二樓,還是之前那家檔口。
“老板,一次性批發(fā)上百條喇叭褲能不能優(yōu)惠一點?”
“靚仔,不行的咯,二十塊錢是我們的最低價!”
“不要說是一百條,一千條也沒辦法便宜啊?!?/p>
老板滿頭大汗的說道。
沈國棟撇撇嘴,沒辦法,那就拿貨吧,誰讓對方喊他“靚仔”呢!
如果是“叼毛”,他肯定會生氣的選擇別家。
還是和上次一樣,大號、中號、小號一起采購。
大號量最少,二十條。
中號和小號的分別五十條。
兩千四百塊,聽起來不少,其實進貨也就只能進區(qū)區(qū)一百二十條喇叭褲。
拿到貨后的沈國棟,背著沉重的包裹,離開這座大廈。
回去的火車是在晚上九點多鐘,時間還早。
沈國棟到了火車站后,原本是想找一家小旅館休息休息。
但考慮半晌,他還是沒有去。
就幾個小時的時間,忍忍就過去了,沒必要浪費那個錢。
最后,沈國棟干脆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把包裹往墻角一放,靠在上面就呼呼大睡。
他也不怕賊惦記,渾身上下就剩下幾塊錢了,還有兩張回程的火車票,都裝在內(nèi)褲拉鏈里。
而就在沈國棟這邊等待火車的時候,鷺島市這邊,出租屋小區(qū)門口。
安瀾翹首以盼,似乎在等待什么人。
時間不長,遠處就出現(xiàn)一道靚麗的身影。
騎著一款時下最流行的女士自行車,黑發(fā)飄飄,面容精致,穿著打扮也十分時髦,好一個都市女郎。
看到那靚影后,安瀾興奮的不斷揮手:
“雨柔,這里!這里!”
自行車停在安瀾面前,兩個女人互相對視。
秦雨柔上下打量著眼前五年多時間未見的好閨蜜,安瀾也在打量著對方。
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從小到大的好閨蜜,如今真的越來越出色了呢!
不僅比以前變得更有女人味,更漂亮,穿著打扮方面,也充滿大城市女人的氣質(zhì)。
“小瀾,我以為你永遠撇下我們,不會再回來了呢!”
秦雨柔下車后微笑著說道。
“中午聽我母親說,在菜市場撞見你后,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呢,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!”
安瀾激動的上前,握住秦雨柔的小手:
“是啊,我也沒想到會在菜市場遇見阿姨!”
“從阿姨嘴里得知你下午肯定會過來,我早早就在這里等著呢!”
兩個人是從小一個院子里長大的,同歲。
又一起上小學(xué)、上初中,感情十分要好。
不過,由于家庭方面的原因,使得兩個女孩的人生逐漸發(fā)生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安瀾下鄉(xiāng)當知青!
而秦雨柔卻繼續(xù)上學(xué)。
正好那會兒國家恢復(fù)了高考,算算時間,現(xiàn)如今對方早就應(yīng)該大學(xué)畢業(yè),上班了吧?
亦或是已經(jīng)嫁人。
前往出租屋的路上,兩個女人聊了好多。
“不,我上班是真的,不過還沒有嫁人!”
秦雨柔回答道。
“啊,你還沒有嫁人?”
安瀾很驚訝,好閨蜜可是和她同歲,今年二十三了!
這個年齡的女孩子,擱在當下沒有嫁人的非常稀少。
正巧這時候出租屋到了,安瀾用鑰匙打開門,兩個人一起走進去。
踏入出租屋的瞬間,看到里面空空蕩蕩的房間,連個像樣的家居擺設(shè)都沒有。
秦雨柔便皺起好看的眉頭。
當她看到因為潮濕,很對地方還發(fā)著霉斑的墻角后,眉頭皺得越來越緊。
安瀾注意到好閨蜜的表情反應(yīng),連忙從廚房拿過來暖壺,倒了杯水遞過去,滿臉不好意思道:
“雨柔,我們這幾天才來到鷺島,這個地方也是剛租的,還沒有來得及收拾?!?/p>
秦雨柔那張漂亮的臉蛋上,表情不置可否。
“小瀾,你剛才問我為什么這么大年紀還不嫁人。”
“原因很簡單,我不想和你一樣過這種日子。”
安瀾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,隨即苦笑道:
“你說得對,我這種日子的確入不了你的眼睛。”
“自從我主動下鄉(xiāng),而你卻參加高考后,我們的人生已經(jīng)徹底天差地別?!?/p>
“雨柔,還沒問你現(xiàn)在哪里上班呢?”
秦雨柔找了個凳子坐下,回答道:“工商局,就在咱們鷺島市?!?/p>
“工商局好啊,體制內(nèi)的鐵飯碗?!?/p>
安瀾聞言露出難掩的羨慕。
任何年代,體制內(nèi)的工作都是好多人心目中的理想工作。
秦雨柔能夠進入工商局這樣的單位,真的很棒。
“小瀾,咱們不說我的事情,聊聊你吧!”
“這些年你結(jié)婚后,過的幸福么?”
“還有,他呢?”
“怎么沒看見?”
秦雨柔眼眸四處掃視,并沒有看到那個男人。
安瀾也找了個凳子坐下,緩緩道:
“他去羊城了,進貨!”
“我們最近在擺地攤,昨天貨賣完了,國棟就去羊城又進貨?!?/p>
話語剛落下,秦雨柔就瞪大了一雙眼睛。
“你說什么?”
“你們在擺地攤?”
似乎早就料到好閨蜜會這樣的反應(yīng),安瀾一點都不驚訝,平靜點頭。
畢竟擺地攤這種事,連他父母家里人也都看不起,秦雨柔這樣的天之嬌女看不起更正常。
對方不僅本身就出色,家里的背景也很厲害。
“是啊,我們就是在擺地攤?!?/p>
“沒辦法,你也看到了,我們現(xiàn)在就是這樣的生活環(huán)境?!?/p>
安瀾指著空空蕩蕩,潮濕地面的屋子。
“你說,來到鷺島這樣的大城市,像我們這種來自農(nóng)村的兩口子,不擺地攤還能做什么?”
“進工廠打工么?”
“現(xiàn)在城市待業(yè)青年都那么多,哪個像樣的廠子會要我們這種人。”
這句話絕對是實話,秦雨柔也變得沉默不語。
現(xiàn)在城市待業(yè)青年都好多,一個個無所事事,沒有正經(jīng)工作,誰還會要來自農(nóng)村的兩口子。
五年多的時間,說長不長說短不短,她徹底發(fā)現(xiàn),兩個人已經(jīng)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。
這讓秦雨柔內(nèi)心一陣唏噓。
“那你結(jié)婚后,日子過的好么?”
“怎么說呢,一開始還行吧,雖然日子艱苦了一點,不過我早就習慣?!?/p>
安瀾手腕托著下巴,思索一會兒后回答道。
秦雨柔敏感的抓住重點,柳眉倒豎:
“一開始?那就是后來不行了?”
面對好閨蜜,安瀾神色猶豫,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身上發(fā)生的事情。
最后遲疑了一下還是準備選擇隱瞞。
那些傷心事,她連父母那邊都沒有告訴,為的就是避免麻煩。
因為安瀾覺得沒必要,說出來又如何,只能徒增笑話和麻煩。
況且,現(xiàn)在沈國棟真的已經(jīng)變好,她們兩口子的小日子也有了很大盼頭。
“就是一點瑣事,畢竟結(jié)婚了嘛,誰家還沒有個矛盾?!?/p>
“現(xiàn)在我和國棟已經(jīng)準備重新開始!”
“我相信我們會越來越好的!”
說到后來,安瀾臉上流露出一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。
這一幕落在秦雨柔眼里,不由深深嘆了口氣,內(nèi)心喃喃自語道:
“你所謂的好日子,就靠擺地攤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