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亮趕緊拉住他的手臂,“你要去哪里?”
葉明杰解釋道:“我這就去安排幾個絕對可靠的自己人,掌握內(nèi)部的動向,尤其是那些可能接觸到醫(yī)務室的人員,都得牢牢盯死。畢竟這里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,人多眼雜,必須謹慎為上,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?!?/p>
周亮此刻心亂如麻,正需要有人替他拿主意、分擔壓力,聽葉明杰安排得如此周到穩(wěn)妥,連忙點頭如搗蒜:“好、好、好。老葉,還是你想得周全。快去,快去。我就在這里守著,以免誤事。”
葉明杰轉(zhuǎn)身離開辦公室,臉上偽裝的誠懇瞬間褪去,換上的是冰冷的算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。
他快步走到監(jiān)控室,對一個值班人員沉聲道:“把一個小時內(nèi),醫(yī)務室走廊和外圍的監(jiān)控拷貝一份,另外……”他忽然停下,湊近值班人員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…………
醫(yī)務室內(nèi),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。
鐘玲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,一遍遍地為蔣凡進行物理降溫,還不停地說話。
一個小時后,她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,蔣凡的體溫已降到38°以下。
更讓她心跳加速的是,蔣凡那張無數(shù)次用鹽水濕潤、卻依舊干裂的嘴唇微微開合,還發(fā)出極其細微的、近乎囈語的聲音。
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立刻俯下身,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唇,屏息凝神地傾聽。
“……呃……水……”極其微弱、沙啞,卻清晰可辨。
“登徒子,你終于醒了!”
巨大的喜悅瞬間沖垮了鐘玲的冷靜,眼眶一熱,幾乎要落下淚來。
她立刻意識到過于激動,沒有把控住聲音,趕緊隔著門縫觀察了一下外面,確定沒人,才徹底放下心來。
她強行壓下復雜的情緒,再次用棉簽蘸了溫熱的鹽水,小心地滋潤他的嘴唇,聲音壓得極低極低,語速卻飛快:“登徒子,聽著,我是鐘玲,你現(xiàn)在在高墻內(nèi)的醫(yī)務室,處境很危險,有人要逼問,你什么話都不要說,裝傻!無論如何都要裝傻。”
蔣凡只是能發(fā)出一絲聲音,還沒有真正清醒,但她一遍遍重復這樣的話,趁著現(xiàn)在周圍沒有人,希望第一時間把最關鍵的信息灌輸給他。
在她的召喚下,蔣凡的眼簾逐漸顫抖起來,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,才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。
迷茫的眼神充滿了病后的虛弱和混沌,但眼底深處,有一絲極細微的清醒之光在艱難地聚焦在鐘玲身上。嘴唇無力地翕動著,想說什么,卻發(fā)不出清晰的聲音。
鐘玲緊張地看著他,手心全是汗。
過了幾分鐘,蔣凡似乎才攢夠一點力氣,聲音細若游絲,斷斷續(xù)續(xù),卻帶著一種出乎意料的冷靜和決斷:“裝……裝傻……不行……”
鐘玲一愣,聲音雖然壓得很低,但神情異常堅定:“必須聽我的,裝傻,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……”
“……裝傻…他們…會更警惕…”
蔣凡極其艱難地組織著語言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,“……防備…更嚴…鄭主任…他們就很難推進工作…”
鐘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,他的心志竟然如此清醒和堅韌,在自身如此虛弱、處境如此危險的情況下,他首先考慮的竟然不是自保,而是不能因為自己“裝傻”而導致對方加強戒備,從而給外部的調(diào)查增加困難。
“可是…你現(xiàn)在的身體…根本經(jīng)不起任何折騰。他們?nèi)绻賮肀茊枴辩娏峒钡?,聲音里帶上了哭腔?/p>
蔣凡閉上眼睛,似乎剛才那幾句話已經(jīng)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,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。
片刻之后,他再次睜開眼,眼神比剛才清明了一點點,他極其緩慢、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。
“……不能…裝傻……”他重復道,語氣虛弱卻不容置疑。
鐘玲看著他蒼白而堅定的臉,心中又是敬佩又是焦急如焚。就在這時,她腦中靈光一閃,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。
“我明白了…不裝傻…”她急促地低語,“但得繼續(xù)‘昏迷’,你的身體極度虛弱,而且持續(xù)高燒了這么久,昏迷是順理成章的,這樣既能避免他們立刻提審,也能為你自己爭取到恢復的時間。三五天,至少再給你五天時間。讓你的傷口再恢復一些,才好經(jīng)得起他們的折騰。”
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:“聽著,這是最好的辦法,除非我讓你醒,或者有絕對安全的機會。如果一意孤行,你真可能就此喪命?!?/p>
蔣凡逐漸聚焦的目光與鐘玲焦急而堅定的目光對視了片刻,他權衡了好久,最終,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。
然后,他像是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,眼皮沉重地合上,呼吸變得均勻而深沉,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——但這一次,是帶有明確目的性的、受控的“昏睡”。
鐘玲長長地、無聲地舒了一口氣,感覺渾身虛脫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緊張得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。
但她不敢有絲毫耽擱,立刻著手整理現(xiàn)場,將一切恢復成病人依舊深度昏迷、需要持續(xù)搶救的樣子。
她剛收拾妥當,門外就傳來了周亮刻意放輕、帶著討好意味的敲門聲和詢問:“鐘醫(yī)生?鐘醫(yī)生?已經(jīng)太晚,我給你買了點宵夜……”
鐘玲輕輕拍了拍蔣凡的胸口,走到門口,猛地一下拉開房門,咆哮道:“先前我多次提醒,你真沒當一回事,還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,看來還是不信任我。那你們現(xiàn)在就將他送去醫(yī)院,這事我不會再插手了?!?/p>
她再次爆發(fā),瞬間將周亮那點討好的心思和試探的念頭砸得粉碎。他手里提著的飯盒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,湯汁灑了一地,整個人僵在原地,臉色煞白。
“鐘…鐘醫(yī)生,您…您千萬別誤會,我…我就是看您太辛苦,絕對沒有不相信您的意思,絕…絕…絕對沒有?!?/p>
周亮嚇得舌頭都打結(jié)了,慌忙擺手解釋,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。此刻最怕的就是得罪這位背景神秘的“祖宗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