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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灰土生態(tài)

    

    比起“舊調(diào)小組”剛從祈豐鎮(zhèn)回來那會,荒野上的景色更加凋敝,仿佛一夜之間就從深秋進(jìn)入了初冬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快下雪了?”龍悅紅看著窗外鉛色的天空,頗為期待地猜測道。

    他還只在教科書和幻燈片上見過雪景。

    “往年這個時候,是差不多該下雪了?!笔Y白棉邊開車,邊隨口回答道。

    副駕位置的白晨瞥了眼后視鏡道:

    “沼澤北邊,可能都下過好幾場雪了?!?br />
    黑沼荒野最北邊連接著冰原,那是一個天寒地凍的世界。

    不過,因為黑沼荒野面積很大,沼澤以南的區(qū)域,天氣還沒那么極端,屬于四季分明的類型。

    “真想看看什么叫白茫茫一片?!饼垚偧t收回目光,感慨了一句。

    端正坐著的商見曜立刻回應(yīng)道:

    “這不是什么吉利話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?”龍悅紅雖然知道商見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,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道。

    他對吉利、倒霉、命運之類的話題非常敏感。

    商見曜笑了一聲:

    “你想想,當(dāng)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雪掩蓋,只剩下白茫茫一片,那能吉利嗎?”

    “也是……”龍悅紅不得不承認(rèn)商見曜說的有點道理。

    聽著兩人的對話,蔣白棉補了一句:

    “每年冬天,不知多少荒野流浪者被凍死,下雪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災(zāi)難,對吧,白晨?”

    “嗯?!卑壮坷死弊由系幕覔鋼鋰?,“很多聚居點的房子年久失修,雪一下大就容易壓塌,不少人衣服也不夠,更別說取暖了。”

    龍悅紅聽得一陣沉默,長久之后才嘆息道:

    “還是公司好啊?!?br />
    不管怎么說,員工們都能有過冬的衣物,有實在的熱水袋。

    層級高點,能源配給多一點,還能時不時開一兩個小時的取暖器——如果能搶購得到,或者交易得來。

    說到“盤古生物”,龍悅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,頗為害怕地問道:

    “組長,你說,要是我們的任務(wù)計劃書真的被‘生命祭禮’教團(tuán)潛藏的人看到,泄露了出去,那地表的邪教徒會不會在水圍鎮(zhèn)埋伏我們?”

    路線可以改,目的地沒法變?。?br />
    “面對這種情況,我們可以先派誘餌過去試探?!辈坏仁Y白棉回答,商見曜的笑容已是變得燦爛。

    他拍了拍龍悅紅的肩膀道:

    “這個光榮的任務(wù)就交給你了?!?br />
    “為什么是我?”龍悅紅雖然不愿意承認(rèn),但還是知道,小組里最弱的就是自己,實在承擔(dān)不起當(dāng)誘餌的責(zé)任。

    一方面,這真的很危險,他很害怕,另一方面,他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(zhì)還沒到組長和白晨的水平,很容易就把誘餌這個任務(wù)給弄砸。

    ——龍悅紅把“舊調(diào)小組”成員們的心理素質(zhì)分成了四檔,他自己是最低的第四檔,往上空一檔是同時處在第二檔的蔣白棉和白晨,商見曜則獨一檔。



    商見曜“嚴(yán)肅”解釋道:

    “因為你一看就是誘餌?!?br />
    “……”龍悅紅一時沒能理清這里面的邏輯。

    “別嚇唬他!”這時,開車的蔣白棉笑罵了商見曜一句。

    她轉(zhuǎn)而對龍悅紅道:

    “我就問你一個問題:

    “公司的人知道水圍鎮(zhèn)在哪里嗎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?!饼垚偧t先是下意識回答,接著恍然大悟。“這樣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這才記起,水圍鎮(zhèn)能從舊世界毀滅那會,相對安穩(wěn)地延續(xù)到現(xiàn)在,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位置隱蔽,外來者很難找到。

    而蔣白棉上報這件事情時,有意識隱去了水圍鎮(zhèn)的具體情況,只說在荒野上遇到了他們的狩獵隊伍。

    想明白之后,龍悅紅頗為汗顏:

    “我竟然忘記了這點?!?br />
    “你主要是一遇到可能帶來危險的情況就容易慌神,以后記得先沉住氣,多想一想?!笔Y白棉先教導(dǎo)了一句,然后寬慰道,“不過嘛,你能想到‘生命祭禮’教團(tuán)的外界成員在預(yù)定目的地埋伏我們這一點,對才第二次到地表的你來說,算是相當(dāng)不錯了?!?br />
    得到贊揚的龍悅紅頓時信心倍增。

    他思路一轉(zhuǎn),興奮說道:

    “所以,這可能的危險不在水圍鎮(zhèn),而是野草城?”

    “舊調(diào)小組”的兩個預(yù)定目的地,一是水圍鎮(zhèn),二是野草城。

    比起水圍鎮(zhèn),野草城算是“盤古生物”、“最初城”和“白騎士團(tuán)”這三大勢力所在區(qū)域之間較為出名的城市,被諸多遺跡獵人和荒野流浪者熟知,不存在找不到的問題。

    蔣白棉還沒開口,商見曜已是同樣興奮地對龍悅紅道:

    “這狀態(tài)不錯,保持住!”

    狀態(tài)不錯……等等,我為什么要興奮?這是多么嚴(yán)肅危險的事情!龍悅紅忽然想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臉龐。

    “你興奮個什么勁?”蔣白棉又罵了商見曜一句,然后對龍悅紅道,“不錯不錯,能這么快反應(yīng)過來很不錯。接下來的路上,我們都得好好想一想到時候怎么不暴露自身地進(jìn)入野草城,怎么確定公司在那里的情報人員是否存在問題,呵呵,也不用著急,早著呢,先把水圍鎮(zhèn)的事情處理好?!?br />
    “是,組長!”龍悅紅大聲回應(yīng)道。

    他覺得自己在慢慢蛻變成可以信賴的組員。

    吉普車又開了一陣后,白晨看了外面許久,皺著眉頭道:

    “有很多動物遷徙的痕跡?!?br />
    聽到她這句話,龍悅紅才發(fā)現(xiàn),偏灰偏黃滿目凋零的荒野上,有許許多多的腳印擠在一片地方,仿佛踏出了一條連通南北的大道。

    “今年的氣候不太正常,許多怪物群都在遷徙,動物應(yīng)該也差不多?!笔Y白棉回憶著自己看過的、聽過的消息和新聞,表情似乎頗有感觸,“對不少荒野流浪者來說,這個冬天難過啊?!?br />
    她話音剛落,半空飛過了一群奇怪的鳥。

    它們比烏鴉大不少,身體覆蓋著黑色的羽毛,頭骨裸露在外面,沾染著穢物。

    這群鳥越飛越低,很快落入了不遠(yuǎn)處的沼澤內(nèi)。

    這個過程中,它們沒發(fā)出一點聲音,安靜的就像不存在。

    白晨看到這一幕,語含些微感嘆地說道:

    “告死鳥……

    “那邊看來有不少死尸?!?br />
    “告死鳥?這是一種烏鴉?”龍悅紅好奇問道。

    他記得教科書上提過,舊世界許多地方視烏鴉為不祥之物,稱它們是告死鳥。

    白晨收回目光,具體解釋道:

    “這是一種畸變生物,我們都叫它告死鳥或者白骨烏鴉。

    “它們只吃死尸,有它們聚集的地方,必然有死亡存在。”

    開車的蔣白棉輕輕頷首,補充了兩句:

    “這種畸變的烏鴉很神奇,頭骨裸露的情況下,竟然還能活得很好。

    “它們對活著的生物沒有攻擊性,但如果遇到,也要小心。它們嘴巴里能伸出一根管子,類似蒼蠅,從中吐出消化液,這種消化液很危險,能非??鞂⑹w融化成汁,方便白骨烏鴉食用。

    “既然這種消化液能融化死尸,那我想,它弄到活著的人身上,效果應(yīng)該也不差?!?br />
    龍悅紅想了下那幕場景,頓時嘶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那么問題來了?!鄙桃婈着d致勃勃地說道,“這種烏鴉肉質(zhì)怎么樣?烤著吃是什么味道?”

    蔣白棉側(cè)頭瞪了這家伙一眼:

    “這種烏鴉本身就是畸變過的,加上食物特點和生活環(huán)境,不知道攜帶有多少毒素和病菌?!?br />
    她說完之后,白晨突然開口道:

    “肉質(zhì)很好?!?br />
    蔣白棉一手掌握方向盤,一手摸了摸耳朵:

    “你吃過?”

    “嗯,那是一個像現(xiàn)在這樣的冬天,沒有足夠的食物。比起人類,我覺得吃白骨烏鴉更能接受……”白晨用回憶的口吻道,“肉質(zhì)意外的好,它們的蛋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蛋……”

    商見曜和龍悅紅同時抬手,抹了抹嘴角。

    做完這個動作,龍悅紅醒悟過來,一陣羞愧。

    商見曜側(cè)過腦袋,認(rèn)真對他說:

    “我用‘推理小丑’控制了你,所以你才和我做出了一樣的動作?!?br />
    “真的?”龍悅紅又釋然又惶恐。

    “假的。”商見曜笑著回答。

    蔣白棉沒理睬后座兩人的對話,好奇問起白晨:

    “不會中毒或者感染疾病嗎?”

    “中毒可能不明顯,還好。”白晨下意識看了眼窗外,“但我們當(dāng)時十幾二十個人,生病死了差不多一半,他們的尸體又養(yǎng)活了更多的白骨烏鴉……”

    她嘴角微微勾起,帶著幾分不知對誰的嘲笑。

    “在灰土上,有的時候,只能兩害相權(quán)取其輕。”蔣白棉由衷感嘆道。

    這樣的交流中,灰綠色的吉普奔馳于荒野,在天色快黑下來前,鉆入沼澤,七拐八繞地抵達(dá)了水圍鎮(zhèn)。

    因為彼此已經(jīng)認(rèn)識,有過交易,屬于可以信賴的人,所以,白晨出面后,守衛(wèi)直接將他們放進(jìn)了鎮(zhèn)子,讓車輛停在了老位置——圍墻拐角處一個木結(jié)構(gòu)的棚子外。

    蔣白棉剛剛下車,就看見了一個熟人。

    “狗子?!彼χ蛄寺曊泻?。

    小名狗子,穿著灰撲撲防風(fēng)服的鎮(zhèn)衛(wèi)隊成員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,喃喃道:

    “我,我叫丁策……”

    白晨沒給狗子繼續(xù)說下去的機會,直接問道:

    “田鎮(zhèn)長呢?”

    丁策的表情頓時變得悲傷:

    “鎮(zhèn)長,鎮(zhèn)長他病倒了。

    “快,快要不行了?!?br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