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老倌又來作甚？”
孫悟空自然也看到了太白金星所化的老者降臨，滿是不悅的哼哼了起來。
這老倌，忒不地道了。
明明剛剛就在這里跟佛門那護(hù)法爭執(zhí)，怎么轉(zhuǎn)身就跑了。
這數(shù)百年不見，也不知道主動現(xiàn)身，跟自己這個老朋友聊上幾句。
“猴哥，莫要管他！”
“這天庭之上的老家伙，一個比一個會算計(jì)，平日里也沒見這么勤快，這一遇上事兒，跑得比兔子還快?！?/p>
天蓬則是撇了撇嘴，大耳朵扇了扇，手里擺弄著九齒釘耙。
在他看來，這太白金星，指不定又是領(lǐng)了玉帝什么法旨，專門跑過來坑他們的呢。
當(dāng)初他做天蓬元帥的時候，就沒少見這老倌在凌霄寶殿上和稀泥，那是出了名的老滑頭。
此時，太白金星所化的老者已經(jīng)靠近了姬玄三人。
按照他的計(jì)劃，這三個家伙剛剛丟了師傅。
只要自己這時候現(xiàn)身，稍加點(diǎn)撥，那便是雪中送炭，怎么著也能混個大人情，回頭在玉帝面前也好交差。
可走著走著，太白金星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。
這三人……怎么連個正眼都不帶瞧他的？
孫悟空正拿著縮小的金箍棒在那掏耳朵，一臉的不耐煩。
天蓬正低頭扣著指甲縫里的泥，仿佛那比天大的事兒還重要。
而那個姬玄，更是過分。
這人就那么端坐在馬上，眼神飄忽，看著天邊的云彩，對于他的到來，僅僅是微微頷首，連嘴皮子都沒動一下。
這令太白金星有些郁悶，原本捋胡子的手都停在了半空。
他此番前來，本想著撈取一些功勞。
這可好。
唐三藏被抓走了，自己也現(xiàn)身了，可眼前這三人，都不知道主動跟他詢問一下那妖怪的情況？
怎么？
非得讓他上趕著開口啊？
太白金星尷尬地咳嗽了兩聲，試圖引起注意。
可依舊沒人理他。
風(fēng)吹過，卷起幾片枯葉，場面一度十分凄涼。
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氣，老臉有點(diǎn)掛不住了，但想到玉帝的交代，還有這西游量劫的重要性，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湊了兩步。
“諸位長老！”
“老朽剛剛看到有妖怪抓了一個和尚，沖向了山林，可是你們一起的？”
太白金星滿懷期待地看著三人，等著他們驚慌失措地詢問。
姬玄終于收回了看云的目光，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了太白金星身上。
那眼神，沒有焦急，沒有感激，反而發(fā)出一聲極輕的冷笑。
“星君眼神挺好用??！”
“既然看到了，為何不出手?jǐn)r下呢？”
姬玄身子微微前傾，死死盯著太白金星那張錯愕的老臉。
他可不打算跟對方演戲。
既然這老倌喜歡裝，那就直接點(diǎn)破了太白金星的身份，看他還怎么裝這山野村夫。
聽到這話。
太白金星直接愣住了，眼珠子瞪得滾圓，那幾根稀疏的胡須在風(fēng)中凌亂。
他本以為，自己這幻化之術(shù)，瞞這幾個心急如焚的家伙應(yīng)該綽綽有余。
哪怕是被孫悟空看出些門道，這猴子也該配合著演演戲才是。
結(jié)果，他才剛開口，就被戳穿了？
這戲，還怎么演下去？
最要命的是姬玄那個問題：為何不出手?jǐn)r下？
這讓他怎么接？
說自己是故意看著唐三藏被抓走的？那不是找罵嗎？
說自己法力低微攔不??？堂堂太白金星，連個下界的妖怪都攔不住，傳出去臉還要不要了？
就在太白金星支支吾吾，老臉漲成豬肝色的時候，旁邊的孫悟空和天蓬也反應(yīng)過來了。
既然姬玄都掀桌子了，那他們還客氣個屁??！
孫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頓，發(fā)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，地面都跟著顫了三顫。
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，呲著牙，兇相畢露，直勾勾地盯著太白金星。
“老倌，你可是天庭仙神！”
“俺老孫師傅被妖怪抓走了，你就在旁邊看著，不出手阻攔？”
“這要是告去凌霄寶殿，你這當(dāng)為大罪??！”
孫悟空那是何等精明，瞬間就抓住了太白金星的小辮子。
這帽子扣得大??！
見死不救，縱容妖邪，這罪名往玉帝老兒那一擺，夠這老倌喝一壺的。
“沒錯，沒錯！”
天蓬也不甘示弱，把九齒釘耙往肩上一扛，挺著個大肚子就湊了上來，一臉的幸災(zāi)樂禍。
“哎呀呀，太白老頭，平日里看你慈眉善目的，沒想到心腸這么黑??！”
“眼睜睜看著取經(jīng)人被妖怪抓走，你這是想干什么？”
“等這件事情結(jié)束，俺老豬便去天庭告你這老頭去！”
他伸出胡蘿卜粗的手指，在那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。
一聽這話，太白金星冷汗順著額頭就流了下來。
這叫什么事兒??！
自己這功勞沒有撈到，轉(zhuǎn)頭卻被當(dāng)成了把柄了。
這孫悟空是個潑皮無賴也就罷了，這天蓬怎么也跟著起哄？
這兩人可都不是好相處的主，真要鬧到凌霄寶殿，就算玉帝知道內(nèi)情，為了面子也得治他個辦事不力的罪。
但這還不是最讓他頭疼的。
最關(guān)鍵的是那個一直笑瞇瞇的姬玄！
這小子可是那王母娘娘的弟子，背景深厚著呢。
若是這姬玄也要去天庭告狀，甚至直接捅到瑤池那邊去，那他太白金星以后在天庭還怎么混？
到時候，就算他想攔都攔不住?。?/p>
太白金星只覺得嗓子眼發(fā)干，也不敢再端著架子了，連忙沖著三人拱手作揖，腰彎得像個大蝦米。
“大圣！”
“天蓬元帥！”
“姬玄小友！”
“誤會！全是誤會啊！”
“老朽這不是……這不是剛趕到嘛！那妖怪動作太快，老朽一時沒反應(yīng)過來……”
這種鬼話，騙鬼鬼都不信。
姬玄依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，看得太白金星心里直發(fā)毛。
“行了，行了，別解釋了?！?/p>
姬玄擺了擺手，打斷了太白金星的狡辯。
“既然星君是來幫忙的，那就別藏著掖著了?！?/p>
太白金星如蒙大赦，趕緊借坡下驢。
“是是是，老朽可是專門來跟你們報(bào)信的！”
“那妖怪的底細(xì)，老朽可是清楚地很，這就告訴諸位，這就告訴諸位！”
既然被戳破了，現(xiàn)在只能硬著頭皮，將那妖怪的信息告訴給姬玄三人了。
或許，還能夠彌補(bǔ)一下這三人心中的怒意，把這頓告狀給免了。
孫悟空眼珠子一轉(zhuǎn)，先是看了一眼姬玄。
見姬玄微微點(diǎn)頭，這才把金箍棒收了起來，圍著太白金星轉(zhuǎn)了一圈，上下打量著這個倒霉的老頭。
“哦，那你到是說說！”
“那妖怪到底是個什么東西？”
之前姬兄弟雖然已經(jīng)提及了那妖怪的一些信息。
若是這老倌知曉更多內(nèi)情，倒也可以聽聽。
太白金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，清了清嗓子，試圖找回一點(diǎn)神仙的尊嚴(yán)。
“大圣有所不知！”
“那山中的妖怪，名為黃風(fēng)大王，乃是靈山腳下，一黃毛貂鼠修煉成精！”
說到這里，太白金星偷偷觀察了一下三人的表情，見他們聽得認(rèn)真，這才稍微松了口氣。
“這妖怪在這八百里黃風(fēng)嶺稱王稱霸，手段神通，頗為了得！”
“其洞府，又被稱之為黃風(fēng)洞……”
太白金星滔滔不絕，把那黃風(fēng)怪的跟腳，洞府位置，手下小妖的數(shù)量，那是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出來。
哪里還敢有半點(diǎn)隱瞞。
只不過……說到那妖怪的神通時，太白金星眼神閃爍了一下。
他只是提及了對方的神通了得，武藝高強(qiáng)，卻并沒有詳細(xì)講述那三味神風(fēng)的厲害。
甚至連提都沒提那風(fēng)能吹瞎眼睛這茬。
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。
姬玄這三個家伙擠兌他！
尤其是那只潑猴，平日里狂妄自大，這次非得讓他在那怪風(fēng)手里吃點(diǎn)苦頭不可。
等到孫悟空眼睛被吹瞎了，吃了敗仗，還得求到他太白金星頭上，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太白金星心里這么想著，臉上卻是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誠懇模樣。
姬玄看著太白金星那閃爍的眼神，心中不由得冷笑連連。
這老家伙，果然還是改不了坑人的毛病。
故意隱去三昧神風(fēng)不談，這是給猴子挖坑呢。
若是換做旁人，恐怕真就信了這老頭的邪。
這家伙想看猴子吃癟，回頭再來賣弄人情？
行啊，那就陪對方演下去。
反正對于他來說，三味神風(fēng)，不過小道爾。
他根本無需什么定風(fēng)丹，便可以破了那怪風(fēng)。
所以，姬玄也不點(diǎn)破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太白金星一眼。
太白金星被這眼神盯得脊背發(fā)毛，剛想尋個由頭腳底抹油，卻聽得姬玄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“星君既然對這妖怪的底細(xì)知曉得這般清楚，連那洞府朝向、小妖數(shù)目都如數(shù)家珍?！?/p>
“想必，那洞府的具體方位，星君也是了然于胸吧？”
太白金星臉上的褶子微微一抖，心中暗道一聲不妙。
這哪里是詢問，分明就是把刀架在了脖子上。
姬玄根本不給對方思考對策的時間，緊接著說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不如就請星君在前邊引路？”
“這……”
太白金星剛張嘴想推脫，卻被姬玄直接打斷。
“星君此前未曾出手阻攔妖怪，致使三藏法師遭劫，大圣和八戒心中可是頗有微詞。”
“若是星君此刻能助我等直搗黃龍，找到那妖怪洞府，我也好在兩位面前替星君美言幾句，將之前的過節(jié)一筆勾銷?！?/p>
太白金星跑來這荒山野嶺，想憑那三言兩語就從這取經(jīng)大業(yè)中分一杯羹，撈點(diǎn)功勞回去，多少有些想當(dāng)然了。
世上哪有只動嘴皮子不跑腿的好事？
而且，他就是要將這天庭的使者徹底拖下水。
若是佛門追究起來，或者那天庭在背后還有什么算計(jì)，這太白金星擋在前面，便是那最好的肉盾，最完美的背鍋俠。
“沒錯！”
孫悟空何等精明，一聽姬玄這話，瞬間便領(lǐng)悟了其中的關(guān)竅。
金箍棒在手中挽了個漂亮的棍花，往地上一杵，發(fā)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，激起一片塵土。
“老倌，俺姬兄弟說得在理！”
“你既然知道那耗子精住哪，就速速在前邊引路！”
說著，他呲著牙，一把攥住了太白金星那寬大的衣袖，不由分說便扯著往山林深處走去。
“俺老孫這就過去，將那什么黃風(fēng)大王一棒子打殺了，救出師傅！”
“你這老兒若是敢推三阻四，便是與那妖怪一伙的！”
太白金星只覺得胳膊像是被一道鐵箍箍住，疼得齜牙咧嘴，哪里還有半點(diǎn)神仙風(fēng)度。
“大圣且慢！老朽這就走，這就走……”
這還沒完。
一旁的天蓬元哼哧哼哧地將沉重的行李，一股腦全掛在了小白龍的馬背上。
拍了拍手上的灰，三步并作兩步?jīng)_了上來。
“猴哥說得對，這老倌平日里滑不留手，若是讓他走在后頭，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溜回天庭享清福去了！”
說著，天蓬一把拽住太白金星另外一條胳膊，那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扣住，力道之大，差點(diǎn)沒把太白金星這把老骨頭給拆了。
“大圣！元帥！”
“莫要拉扯了，這成何體統(tǒng)??！”
太白金星被這一猴一豬夾在中間，雙腳幾乎離地，連連苦笑，那張老臉皺成了苦瓜。
他原本只想做個看客，順便賣個人情，哪曾想把自己給搭進(jìn)去了。
這兩個家伙，一個比一個混不吝，令他頭疼。
看這架勢，他要是敢說個“不”字，這猴子手中的鐵棒怕是就要落在他這把老骨頭上了。
而這天蓬，以前在天河當(dāng)元帥時看著還算穩(wěn)重，怎么投了豬胎后，也變得這般無賴？
看著滿臉不情愿、被生拉硬拽著往前拖的太白金星，姬玄眼底劃過一絲嘲弄。
想看戲？那就讓你站在戲臺上看個夠。
他輕拍了一下胯下的小龍女，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。
……
與此同時，八百里黃風(fēng)嶺深處。
妖氣森森的黃風(fēng)洞內(nèi)，此時卻是一片嘈雜。
那虎先鋒大步流星地跨入洞府，一臉的得意洋洋，手里還提著一串從唐僧身上搜羅來的錦斕袈裟和紫金缽盂，像是獻(xiàn)寶一般沖著高坐在石座上的黃風(fēng)怪邀功。
“大王！大喜啊！”
“小的巡山歸來，順手給您擒了個細(xì)皮嫩肉的和尚回來！”
然而，坐在高處的黃風(fēng)怪卻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預(yù)想中的狂喜。
他手里捏著一只青銅酒爵，目光死死盯著被小妖們推推搡搡押進(jìn)來的那個光頭和尚，臉色陰晴不定。
“你……你怎把這唐三藏給擒來了？”
黃風(fēng)怪的聲音有些干澀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那一身黃袍無風(fēng)自動，顯然內(nèi)心極度不平靜。
“這家伙那大徒弟孫悟空，可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，那是連天兵天將都奈何不得的主！”
“而且……”
黃風(fēng)怪欲言又止，目光復(fù)雜地在唐三藏身上掃視。
他本是靈山腳下得道的黃毛貂鼠，因?yàn)橥党粤肆鹆ПK內(nèi)的清油，怕佛門捉拿才跑到這里占山為王。
對于這取經(jīng)人的背景，對于那孫悟空的兇名，他比誰都清楚。
雖然吃了唐三藏可以長生不老，但眼下，這家伙就是個燙手的山芋！
他不是不想吃這唐僧肉，只是對方的身份太過特殊，徒弟手段更是通天徹地。
若是真動了這和尚，那猴子打上門來，他這幾百年修來的道行，怕是要?dú)в谝坏?/p>
他沒有絕對的信心，能夠打贏那個瘋子一樣的孫悟空啊。
看著自家大王這副模樣，虎先鋒卻是不以為然。
他這種土生土長的妖怪，哪里懂得天庭靈山的那些彎彎繞繞，更沒見過當(dāng)年大鬧天宮的慘烈景象。
在他眼里，那孫悟空不過就是只妖猴罷了。
“大王！您這是怎么了？”
虎先鋒把手中的兵器往地上一扔，滿不在乎地大大咧咧道：“那孫猴子名頭雖響，但我看也就是吹出來的，手段也就一般般！”
“方才在山下，我與之斗了幾個回合，還不是全身而退，安然歸來？”
“順手還使了個金蟬脫殼的計(jì)策，將這和尚給抓了回來！”
虎先鋒越說越興奮，那雙虎眼中滿是貪婪的光芒。
“我可是聽說了，吃了這和尚的肉，當(dāng)可長生不老，與天地同壽呢！”
“這等送上門的買賣，大王怎能往外推？”
聽到這話，黃風(fēng)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，那兩條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。
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虎先鋒，心中暗罵這蠢貨不知天高地厚。
能在孫悟空手下逃脫？
那定是那猴子未盡全力，或者是有意放水！
黃風(fēng)怪心煩意亂，目光再次落在了被五花大綁在石柱上的唐三藏身上。
此時的唐三藏，雖然面色蒼白，但眼神卻異常清明。
而姬玄化身所化的蟲子，正趴在他的耳垂后方。
“法師莫怕！”
“我那本體，馬上就會帶大圣和八戒找過來了！”
這聲音雖然細(xì)小，卻如同一顆定心丸，瞬間穩(wěn)住了唐三藏有些慌亂的心神。
姬玄化身本想直接出手，將這黃風(fēng)洞清理個干凈。
不過感應(yīng)到本體那邊正在戲耍太白金星，他便按捺住了殺意。
既然有好戲看，那就不妨讓這戲碼演得更足一些。
聽到姬玄化身的傳音，唐三藏腰桿子瞬間挺直了幾分。
既然徒弟們馬上就到，那貧僧還有什么好怕的？
不僅不怕，身為出家人，還得盡一盡度化眾生的職責(zé)。
于是，唐三藏直接迎上了黃風(fēng)怪那陰郁的目光，不僅沒有求饒，反而硬是擺出了一副寶相莊嚴(yán)的姿態(tài)。
“阿彌陀佛！”
“施主，我佛慈悲，曾言，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！”
唐三藏目光炯炯，直視著黃風(fēng)怪，語氣誠懇得令人發(fā)指。
“你若現(xiàn)在放了貧僧，皈依我佛，一心向善，未必不能洗脫這一身的罪孽……”
這話一出，整個洞府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就連那還在咋咋呼呼的虎先鋒都張大了嘴巴，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唐三藏。
黃風(fēng)怪更是直接愣在了當(dāng)場。
這和尚，腦子是不是壞掉了？
看到他們這些吃人的妖怪，都不怕的嗎？
竟然還想要勸他皈依？
難道這和尚不知道，他就是因?yàn)椴幌胧苣庆`山的清規(guī)戒律，才從那西天靈山腳下偷跑出來的嗎？
這簡直就是在他傷口上撒鹽！
“施主！”
唐三藏見對方不說話，還以為是被自己的佛法感化了，頓時來了精神，語速都快了幾分。
“我佛曾言，眾生平等。”
“你雖為妖怪，卻與我佛有緣！”
“若是肯皈依，貧僧愿為你誦經(jīng)七七四十九天，助你消解業(yè)障……”
唐三藏的聲音喋喋不休，不斷在黃風(fēng)怪耳邊炸響。
這令黃風(fēng)怪的臉色一變再變，從最初的錯愕，變成了現(xiàn)在的鐵青，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這哪里是高僧講法，這分明就是蒼蠅念經(jīng)！
“夠了??！”
終于，黃風(fēng)怪忍無可忍，猛地將手中的酒爵狠狠摔在地上，發(fā)出一聲脆響。
“給我關(guān)起來！”
“給我把這禿驢的嘴堵上！”
“快！本王不想再聽到這該死的佛門之音了！一個字都不想聽！”
黃風(fēng)怪連連咆哮，幾乎要瘋了。
“阿彌陀佛！”
唐三藏見狀，不但沒有閉嘴，反而眉頭一豎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抹恨鐵不成鋼的怒意。
“施主，你這是執(zhí)迷不悟！”
“若是如此，貧僧可就不會繼續(xù)勸你了！”
“要是貧僧那兩個徒弟找上門來，你也莫要跟貧僧求饒！”
“到時候，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！”
看到黃風(fēng)怪這般抗拒佛法，唐三藏也來了脾氣。
自己好心給對方一個皈依的機(jī)會，這妖怪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？
既然文的不行，那就別怪貧僧關(guān)門放猴子了！
而躲在暗處的姬玄化身，看到這一幕，不由得一樂。
這唐三藏，如今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。
看來，經(jīng)過這一路上的熏陶，唐三藏已經(jīng)開始為接下來孫悟空和天蓬大開殺戒的事情做心理建設(shè)了。
只要對方拒絕“感化”，那么接下來的“物理超度”，便是合情合理，順應(yīng)天道。
這般，倒是不用自己多費(fèi)口舌去勸導(dǎo)這榆木腦袋的和尚了。
這個時候，幾個小妖急忙從旁邊抓起一塊不知擦過什么的破布，沖了過來，粗暴地塞進(jìn)了唐三藏的嘴里，然后推搡著將他關(guān)進(jìn)了一旁的精鐵牢籠之中。
“唔！唔唔！”
唐三藏被堵著嘴，只能發(fā)出憤怒的嗚咽聲，雙手抓著欄桿，怒視著外面的群妖。
待到小妖們退去，牢籠四周重新歸于昏暗。
姬玄化身悄無聲息地從唐三藏身上飛起，落在牢籠陰暗的角落里。
那里，堆積著不少慘白的人骨，顯然是之前不幸落入此地的路人。
姬玄化身沒有現(xiàn)身，只是輕輕震動翅膀，釋放出一絲極其微弱卻精純的法力波動。
咔嚓……咔嚓……
細(xì)微的骨骼摩擦聲在陰暗的牢籠中響起。
只見那一堆堆散亂的碎骨，竟然詭異地自行移動起來，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拼圖一般。
不過片刻功夫，那一堆亂骨便被勉強(qiáng)拼接出了一具具慘白的人形遺骨。
它們空洞的眼眶正對著牢籠外那群還在飲酒作樂的妖怪，仿佛在無聲地控訴，又仿佛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血腥審判。
姬玄化身附著在陰影之中，冷眼看著這一切。
他很清楚，這黃風(fēng)怪背景深厚，乃是靈山腳下得道的黃毛貂鼠，最后也不過是被靈吉菩薩帶回去嚴(yán)加管教罷了。
管教？
吃了這么多人，一句“管教”便能揭過？
這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。
既然佛門想玩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”的戲碼，那他姬玄，偏要讓這唐三藏親眼看看，這屠刀之下，究竟有多少冤魂索命。
“法師！”
“你且看看角落里！”
“這些妖怪，究竟殘害了多少無辜百姓！”
“僅僅這一個牢籠角落，便堆積了如此多的遺骨，那這洞府深處，又該是何等的人間煉獄？”
于是，他的聲音，再次自唐三藏的耳邊響起。
唐三藏身軀猛地一僵，視線艱難地挪向那個陰暗的角落。
那里，一具具剛剛拼湊完成的人形骨架正對著他。
其中一具骨架極小，不過三尺來高，顯然是個垂髫稚童。
那空洞的眼眶黑漆漆的，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，直勾勾地盯著這位大唐高僧，無聲地質(zhì)問著蒼天，質(zhì)問著佛陀。
唐三藏瞳孔驟然收縮，整個人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。
那是……孩子的骨頭。
姬玄化身趁著唐三藏心神劇震之際，悄然挑飛了他口中的破布。
“阿彌陀佛……”
唐三藏聲音嘶啞，仿佛喉嚨里含著一把沙礫。
“這些妖怪……竟有如此惡行……”
之前那些被小妖分食的場景雖然恐怖，但遠(yuǎn)沒有眼前這一具具拼湊完整的白骨來得震撼。
這得吃了多少人，造了多少孽??？
姬玄之前說過，這妖怪與佛門有緣，甚至有大關(guān)系。
既有關(guān)系，為何不加約束？
既有關(guān)系，為何任其在此處占山為王，食人血肉？
唐三藏低垂著頭，額頭上青筋暴起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著。
難道漫天神佛，都瞎了眼嗎？
不對！
他猛然想起之前路遇的那位老者，那分明是珈藍(lán)護(hù)法所化。
既然護(hù)法知曉此地有妖，為何不除？
為何僅僅是提醒一句便匆匆離去？
佛門知曉，他們一直都知曉！
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唐三藏腳底直沖天靈蓋，讓他遍體生寒。
“罪過……罪過！”
唐三藏閉上雙眼，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，滴在骯臟的地面上。
再睜眼時，那雙平日里滿是慈悲軟弱的眸子中，竟多了一抹決絕的厲色。
“姬玄！”
“你當(dāng)速速引悟空和八戒前來，降妖除魔！”
“萬萬不可令這些妖怪，再害了無辜人的性命！”
這一次，唐三藏沒有說“感化”，沒有說“皈依”，他說的是——降妖除魔！
若是佛不管，那便由貧僧的徒弟來管！
“法師放心！”
姬玄化身沒有任何猶豫，立即傳音回應(yīng)。
這正是他想要的結(jié)果。
有了這話，孫悟空和天蓬哪怕將這黃風(fēng)洞殺個血流成河，那也是順應(yīng)天命，便是日后靈吉菩薩來了，也挑不出半個錯處。
甚至，連佛祖也無法指責(zé)半句！
況且，他的本體就在外面，何須去找什么靈吉菩薩借定風(fēng)丹？
既然要鬧，那就鬧個天翻地覆！
……
不久之后，在黃風(fēng)洞之外，太白金星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本相。
他手持拂塵，滿臉堆笑地指著前方那座猙獰的洞府石門，對著身后的孫悟空和天蓬作了一揖。
“大圣！”
“元帥！”
“此處便是那黃風(fēng)怪的洞府了！”
老頭兒眼珠子滴溜溜一轉(zhuǎn)，腳尖已經(jīng)悄悄朝外偏轉(zhuǎn)了方向。
“既然地頭已經(jīng)帶到，你們速速去將三藏法師救出來吧！”
“老朽年邁體衰，不擅打斗，這便先避上一避，免得給二位添亂……”
太白金星心里跟明鏡似的。
這黃風(fēng)怪乃是靈山腳下得道的老鼠，那是佛門自家養(yǎng)的寵物，專門放出來給唐僧湊劫難數(shù)的。
自己若是摻和深了，不但沒功勞，搞不好還要惹一身騷。
現(xiàn)在路帶到了，人情也賣了，此時不溜，更待何時？
話音未落，太白金星就要腳底抹油，駕起祥云向遠(yuǎn)處山林遁去。
想跑？
姬玄站在孫悟空身側(cè)，露出了一抹冷笑。
這老官兒倒是精明，只想蹭功德，不想沾因果。
但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虧的好事？
既然來了，不留下做個見證，那一會兒這一洞的妖怪死絕了，誰來抗？
“星君且慢！”
“既然找到了妖怪洞府，還望星君在此為大圣和八戒掠陣！”
姬玄突然開口，聲音清朗。
太白金星身形一僵，剛升起的云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。
姬玄笑瞇瞇地繼續(xù)說道：“星君放心！若是救出三藏法師，我定會找機(jī)會，上奏師尊，為星君表功！”
“這……”
太白金星面露難色。
表功？
我缺那點(diǎn)功勞嗎？我是怕背鍋?。?/p>
這要是把佛門的妖怪打壞了，到時候靈山那邊怪罪下來，我這把老骨頭扛得住嗎？
“姬兄弟所言不錯！”
沒等太白金星想出拒絕的借口，孫悟空眼珠子一轉(zhuǎn)，立刻明白了姬玄的意思。
這老倌兒想置身事外？
沒門！
“老倌，你就在這里稍候，且看俺老孫手段！”
孫悟空沖著天蓬使了個眼色。
天蓬當(dāng)即嘿嘿一笑，大肚皮一挺，直接伸手扯住了太白金星的袖袍。
“老星君，別急著走嘛！”
“俺老豬也許久未見你了，正好敘敘舊，順便看看這妖怪是個什么成色！”
“若是那妖怪厲害，還得仰仗您老人家出手相助呢！”
太白金星被天蓬那只油膩膩的大手拽著，臉都綠了。
就在太白金星欲哭無淚之時，孫悟空已經(jīng)拎著金箍棒，一個縱身跳到了那巨大的石門前。
沒有任何廢話。
他手中那根定海神針，已經(jīng)裹挾著萬鈞之力，狠狠砸下！
轟隆——！
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炸開，那厚重的石門瞬間崩碎，化作漫天石屑紛飛。
整個黃風(fēng)洞劇烈顫抖，無數(shù)碎石從山體上滾落。
洞內(nèi)，正舉著酒爵準(zhǔn)備痛飲的黃風(fēng)怪手一抖，酒水灑了一身。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地震了？！”
“大王！不好了！有人打上門來了！”
小妖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黃風(fēng)怪臉色驟變，一把摔碎酒爵，抓起旁邊的三股鋼叉。
“取披掛來！本王倒要看看，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，敢在本王洞府外撒野！”
片刻之后。
黃風(fēng)洞外妖風(fēng)大作，黃風(fēng)怪身披金甲，手持鋼叉，領(lǐng)著數(shù)百小妖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。
剛一出洞，他便看到了那個站在碎石堆上，渾身散發(fā)著沖天煞氣的猴子。
黃風(fēng)怪眼皮狂跳。
這模樣，這棒子，這氣勢……對方是齊天大圣？孫悟空？
這煞星怎么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？
黃風(fēng)怪心里有些發(fā)虛，但當(dāng)著眾小妖的面，他又不能露怯，只能硬著頭皮裝傻。
“你是何人，安敢在本王洞府之外撒野？”
他厲聲喝問，裝出了一副不認(rèn)識孫悟空的架勢。
孫悟空扛著金箍棒，歪著腦袋，一雙火眼金睛金光閃爍，滿臉的不屑。
“妖怪！把你家孫爺爺?shù)膸煾倒怨运统鰜?，俺老孫或許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！”
“否則……”
孫悟空呲了呲牙，那股子暴戾之氣瞬間鎖定了黃風(fēng)怪。
他甚至連名號都懶得報(bào)了。
跟死人，有什么好廢話的？
姬玄站在后方，此時本體已經(jīng)接收到了化身傳來的消息。
這洞中被關(guān)的唐三藏怒了，這就好辦了。
“大圣！”
姬玄上前一步，聲音冰冷刺骨。
“既然動手了，就莫要留什么情面了！”
“三藏法師已經(jīng)給過他們機(jī)會了，是他們自己不知珍惜，執(zhí)意找死！”
“法師有令，當(dāng)降妖除魔……”
說到最后，姬玄特意加重了語氣。
孫悟空聞言，眼中兇光大盛，他等的就是這句話！
這一路上被這和尚念叨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，今日總算能痛痛快快地殺一場了！
“哼！”
“你這猴子，也敢跟我家大王這般無禮？”
“找死！”
就在這時，一聲虎嘯震徹山林。
只見那虎先鋒手持兩口赤銅刀，咆哮著從黃風(fēng)怪身后沖了出來。
他早就想在自家大王面前露一手了。
雖然他打不過這猴子，但自家大王就在身后，隨時可以支援，怕個鳥？
“哼！”
孫悟空看都沒看那虎先鋒一眼，只是冷哼一聲。
手中金箍棒瞬間暴漲，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，帶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威勢，當(dāng)頭砸下！
虎先鋒甚至來不及舉起手中的雙刀格擋，只覺得眼前金光一閃，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便已將他籠罩。
轟！
一聲沉悶的爆響。
狂暴的勁氣四散炸開，將周圍的小妖震得人仰馬翻。
虎先鋒手中的赤銅刀瞬間崩碎成渣。
緊接著，那根金箍棒去勢不減，狠狠地轟在了虎先鋒的虎頭之上。
噗嗤！
這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虎妖，連慘叫都來不及發(fā)出半聲，便被這一棒直接砸進(jìn)了地里，變成了一灘看不出形狀的肉泥。
全場死寂。
黃風(fēng)怪原本還要喊出的助威聲卡在喉嚨里，眼珠子差點(diǎn)瞪出來。
這……這就是齊天大圣的本事嗎？
這特么還打個屁??！
站在遠(yuǎn)處的太白金星更是眼皮狂跳，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。
這猴子，下手還是這么黑？
不是說拜入佛門，開始向善了嗎？
怎么一上來，就直接化身殺神了？
“痛快！”
孫悟空仰天長嘯了一聲，驚得林中飛鳥絕跡。
今日這一棒，砸碎的不止是一個虎先鋒，更是他心頭積壓的郁氣。
“再來！”
他猛地轉(zhuǎn)頭，目光如電，直刺那洞府門前的黃風(fēng)怪。
金箍棒再次揚(yáng)起，沒有任何廢話，身形化作一道金線，直接朝著黃風(fēng)怪的面門砸去。
這一棒，比剛才殺虎先鋒時更重，更狠！
黃風(fēng)怪眼角狂跳，親眼看著手下得力干將被秒殺，那種視覺沖擊力讓他頭皮發(fā)麻。
但此刻，那根催命的鐵棒已經(jīng)到了頭頂。
“你敢殺本王麾下先鋒？”
“你……”
黃風(fēng)怪驚怒交加，手中三股鋼叉?zhèn)}促架起。
鐺！
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。
火星四濺，猶如煙花炸裂。
黃風(fēng)怪只覺得雙臂一陣酥麻，虎口崩裂，整個人被這一棒砸得向后滑行了數(shù)十丈，雙腳在地面犁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。
好大的力氣！
不愧是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主兒？
還沒等他喘口氣，孫悟空的身影再次欺身而上，金箍棒化作漫天棍影，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。
二者，瞬間斗在了一起。
一時間，飛沙走石，周圍的山石草木在兩人的勁氣余波下紛紛化為齏粉。
姬神色平靜地看著前方戰(zhàn)局，目光微微一凝。
這黃風(fēng)怪能在這八百里黃風(fēng)嶺稱霸，果然有些門道。
雖處于下風(fēng)，卻硬生生扛住了孫悟空狂風(fēng)暴雨般的十幾次重?fù)簟?/p>
甚至，這妖怪還有余力反擊。
只見黃風(fēng)怪借著一次碰撞的反震之力，身形猛地向后倒射而去，拉開了與孫悟空的距離。
他面色猙獰，胸膛劇烈起伏，猛地張開血盆大口。
既然近戰(zhàn)討不到便宜，那就讓這猴子嘗嘗厲害！
呼——
一股怪異的呼嘯聲驟然響起。
天地變色。
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昏暗下來，狂風(fēng)平地而起，卷起漫天黃沙，如同無數(shù)條土黃色的惡龍，咆哮著，翻滾著，朝著孫悟空席卷而去。
這風(fēng)，不是凡風(fēng)，冷入骨髓，迷人魂魄。
孫悟空只覺得眼前一花，那黃沙無孔不入，瞬間迷住了他的火眼金睛，刺痛感讓他不得不閉上雙眼，手中的攻勢也不由得一滯。
“不好！”
站在后方壓陣的天蓬臉色驟變。
他本能地抬起袖子遮住口鼻，那風(fēng)沙刮在護(hù)體仙光上，竟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。
這風(fēng)勢太猛，若是被卷進(jìn)去，怕是連皮肉都要被削去一層。
他拎著九齒釘耙就要沖上去助陣，卻被那狂風(fēng)吹得身形不穩(wěn)，踉踉蹌蹌。
“小心！”
“這是那妖怪的神通，三昧神風(fēng)??！”
太白金星躲在一塊巨石后面，扯著嗓子尖叫起來。
但那雙精明的小眼睛里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。
這風(fēng)來得好啊！
這猴子眼睛被迷傷，然后不得不敗退。
到時候，他這個天庭特使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跳出來，指點(diǎn)他們?nèi)フ堨`吉菩薩。
這一來一回，人情有了，功德也有了。
太白金星手中拂塵緊握，甚至已經(jīng)開始在肚子里打腹稿，想著一會兒該怎么用最關(guān)切的語氣說出最無用的廢話。
“三昧神風(fēng)又如何？”
姬玄的聲音，在狂風(fēng)呼嘯中響起。
太白金星一愣，下意識地抬頭望去。
只見姬玄一步踏出，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，再出現(xiàn)時，已懸浮在孫悟空身前的半空之中。
面對那足以吹散魂魄的漫天黃沙，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若是換做旁人，哪怕是大羅金仙，面對這專破法身的三昧神風(fēng)也要頭疼三分。
可惜，這黃風(fēng)怪遇到的是他。
只見他輕輕抬起右手，五指張開，掌心之中，五色光華流轉(zhuǎn)不定。
對著那漫天風(fēng)沙，輕輕一拂。
嗡！
天地間猛地一震。
一道璀璨至極的五色神光驟然顯化而出。
青、黃、赤、白、黑，五行流轉(zhuǎn)，生生不息，直接朝著那漫天風(fēng)沙刷了過去。
光芒所過之處，空間仿佛都被凍結(jié)。
瞬間，五色光芒驟然膨脹，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五彩光幕，將整片肆虐的風(fēng)沙區(qū)域直接籠罩了起來。
下一瞬。
瘋狂肆虐、遮天蔽日的三昧神風(fēng)，連同那漫天黃沙，竟憑空消失了！
隨著五色神光回?cái)?，無數(shù)黃沙順著光芒落向了姬玄身后，堆積成了一座巨大的沙丘。
天地重歸清明。
姬玄收回右手，負(fù)手而立，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全場死寂。
太白金星從巨石后探出半個腦袋，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，眼珠子差點(diǎn)瞪出眼眶。
“這是……五色神光？”
“怎么可能？”
“這不是那佛門孔雀大明王的天賦神通嗎？”
他忍不住失聲驚呼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。
在天庭混了無數(shù)歲月，他也算見多識廣。
當(dāng)年封神一戰(zhàn)，那孔宣憑著這五色神光，打得闡教十二仙毫無還手之力，連燃燈道人都被打得落荒而逃。
這姬玄，不是王母娘娘新收的弟子嗎？
他怎么會這等逆天神通？
而另外一邊，黃風(fēng)怪更是徹底懵了。
他保持著張嘴吹風(fēng)的姿勢，僵在原地。
他引以為傲的三昧神風(fēng)呢？
那可是能吹天地暗，善刮鬼神愁的無上神通啊！
一旦祭出，便是強(qiáng)大仙神也要避其鋒芒。
怎么可能被人隨手一揮，就像掃垃圾一樣給掃沒了？
“嘿嘿嘿！”
孫悟空揉了揉有些發(fā)紅的眼睛，看著眼前清朗的天空，再看看那堆在姬玄身后的沙山，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。
“多謝姬兄弟相助！”
他朝著姬玄大笑一聲，眼中兇光再起。
沒有了那迷眼的風(fēng)沙，這只黃毛老鼠在他眼里就是一盤菜！
“妖怪！沒了那鳥風(fēng)，俺老孫看你還有什么本事！”
怒呵一聲，他手中如意金箍棒再次暴漲，裹挾著滿腔的怒火，朝著處于懵逼狀態(tài)的黃風(fēng)怪轟了過去。
這一次，黃風(fēng)怪再也沒了之前的從容。
神通被破，心神大亂，面對這必殺的一棒，他只能狼狽招架。
與此同時，天蓬也終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“他奶奶的，剛才吹得俺老豬好生難受！”
“妖怪們，豬爺爺送你們上路！”
這一刻，他兇相畢露，手中九齒釘耙寒光閃爍，朝著那些因?yàn)榇笸跏Ю鴣y了陣腳的小妖沖了過去。
釘耙揮舞，血肉橫飛。
這些小妖哪里是天蓬元帥的對手，頃刻間便被殺得哭爹喊娘。
片刻之后，這黃風(fēng)洞前已是尸橫遍野，血流成河。
剩下的小妖見勢不妙，哪還敢戀戰(zhàn)，一個個恨不得多生兩條腿，作鳥獸散，朝著四面八方瘋狂逃竄。
“想跑？”
姬玄懸于半空，目光冷漠地看著那些四散奔逃的妖魔。
既然說了降妖除魔，那就得說到做到，一洞府的妖怪，整整齊齊上路才妥當(dāng)。
“鎮(zhèn)！”
一字吐出，玄元重水珠激射而出，迎風(fēng)暴漲。
轟隆??！
恐怖的水聲震徹山林。
那珠子瞬間化作一條浩浩蕩蕩的玄色長河，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壓，朝著那些逃竄的妖怪席卷而去。
長河所過之處，無論是巖石還是樹木，盡皆粉碎。
那些逃竄的小妖甚至來不及發(fā)出慘叫，便被那黑色的洪流追上，瞬間被恐怖的重力碾壓成血霧，連渣都不剩。
不過眨眼之間，方圓十里之內(nèi)，再無一只活著的妖孽。
就在這時。
黃風(fēng)洞幽深的洞口處，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姬玄那一具化身，早已恢復(fù)了人形，單手?jǐn)v扶著略顯狼狽的唐三藏，不急不緩地從洞府之中走了出來。
陽光灑在唐三藏驚魂未定的臉上，讓他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恍惚感。
“該死的和尚！”
“還我麾下性命來！”
上空，正在被孫悟空打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，渾身是傷的黃風(fēng)怪，余光瞥見這一幕，眼珠子瞬間紅了。
老巢被端，手下死絕。
就連最后的籌碼唐三藏也被救了粗來。
這令他心里，生出了一股絕望的戾氣。
他那神通被克制，無法擊敗孫悟空，那就絕對不能令下邊那唐三藏逃了。
否則，他連跟這孫悟空等人談判的最后一點(diǎn)資格都沒有了。
“死！”
黃風(fēng)怪怒吼一聲，竟然拼著硬挨了孫悟空一棍，借力俯沖而下。
三股鋼叉化作一道奪命的流光，直取唐三藏。
這一擊，匯聚了他畢生的妖力，快若閃電。
“妖怪，安敢傷俺師傅！”
孫悟空大怒，沒想到這妖怪如此瘋狂。
他身形一折，金箍棒驟然下落，帶著呼嘯的風(fēng)聲，追著黃風(fēng)怪的后心砸下。
“妖怪，受死！”
另一邊的天蓬也是反應(yīng)極快，九齒釘耙脫手飛出，化作一道銀光，朝著那黃風(fēng)怪轟了過去。
然而，距離尚有一線。
眼看那鋼叉就要刺中唐三藏。
姬玄本體依舊懸立半空，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。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躲在遠(yuǎn)處巨石后的太白金星身上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“星君！”
“這個時候可是撈功的時候?。 ?/p>
“你還不速速護(hù)住三藏法師？”
姬玄的聲音不大，卻準(zhǔn)確地鉆進(jìn)了太白金星的耳朵里。
聽到這話，太白金星不由得一愣。
他看著那即將落下的鋼叉，又看了看那一臉淡然仿佛在看戲的姬玄。
這……這姬玄，是在給自己留了救人的功勞嗎？
若是如此，他只救下唐三藏，而不與那黃風(fēng)怪正面交手，既不得罪人，又確確實(shí)實(shí)是一場大功勞。
這買賣，劃算！
電光火石之間，太白金星根本來不及細(xì)想姬玄為何如此好心。
“妖孽爾敢！”
太白金星大喝一聲，手中拂塵猛地?fù)]出。
萬千銀絲瞬間暴漲，如同一道白色的匹練，后發(fā)先至，朝著唐三藏卷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