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之后,王熙鳳房。
王熙鳳坐在房里,看著桌上的小瓷瓶怔怔出神。
“嬸子。”此時,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。
王熙鳳回神看去,只見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正站在門口,不是秦可卿又是何人?
“你怎來了?珍大哥可大好了?”王熙鳳連忙將她迎了進(jìn)來,兩人年紀(jì)相仿,關(guān)系相當(dāng)不錯。
秦可卿搖了搖頭:“沒呢。他昏睡了幾日,一睜眼便想著那事兒,旁人勸他也是不理?!?/p>
這幾天賈珍縱欲過度昏死過去好幾回,但只要一清醒就繼續(xù)縱欲,眼看著身體越來越虛弱,但他卻絲毫不加節(jié)制。
“他往日里不是好好的,怎么就這樣了?!蓖跷貘P問道。
“這倒是不知。”秦可卿垂下了眼簾。
之前賈珍的確是好好的,但自從那天對她欲行不軌和賈琮正面沖突之后,他就成了這副模樣,她心中隱隱有所猜測。尤其是,賈琮有段時間并沒有和她們在一起。
這讓她又是感動又是害怕,感動的是她沒想到賈琮為了她竟然會這么做。害怕的是,一旦這事敗落,對賈琮恐怕是滅頂之災(zāi)。
她看王熙鳳那不解的模樣,連忙轉(zhuǎn)移話題:“嬸子,你那案子如何了?”
聽她提到這件事,王熙鳳笑道:“不過是些許小事,不妨事。有我叔叔出面,再使些銀子,便將那宛平縣衙打發(fā)了?!?/p>
那天宛平縣衙來了官差想要帶她走,賈家自然沒有答應(yīng),直接找了個理由隨便就將官差打發(fā)了,然后賈府和王家一起發(fā)力,一面塞銀子,一面托關(guān)系,將事情壓了下來。
事實上,對于賈家和王家來說,一個“小小的”人命官司還是能壓下來的。
就在此時,她的貼身丫鬟平兒神色慌張地來到門口:“奶奶,老太太喚你去呢?!?/p>
“可是有什么事兒?”王熙鳳問道。
“政老爺剛上朝回來?!?/p>
王熙鳳微微皺眉,雖然并不知道什么發(fā)生了什么,還是和秦可卿一起趕往了賈母小院。
來到賈母房中,只見房中站著不少人,不光邢夫人,王夫人,賈政和一眾姑娘們都在,就連賈赦和賈璉都在這里。
見到她,眾人紛紛向她投來了復(fù)雜的目光。
她心頭咯噔一跳,但還是笑道:“今兒怎么了?怎么都在?”
話音剛落,賈璉直接上前,一個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:
“蠢婦!瞧你做的好事,你還笑!”
王熙鳳挨了一巴掌,心頭又是氣惱又是委屈,她向賈母道:“老太太,我做錯了什么?”
“哎!”賈母頓了頓拐杖,抹了抹眼淚。
賈政這時嘆了口氣:“今日上朝,多位御史上本參我們,說你私放印子錢,不守婦德,盤剝百姓,草菅人命。還說我賈家門風(fēng)敗壞,治家無方,縱眷為惡?!?/p>
賈政的這一番話讓王熙鳳花容失色,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事竟然被捅到了金鑾殿上?!安皇貗D德”、“盤剝百姓”、“草菅人命”、“門風(fēng)敗壞”、“治家無方”這一系列罪名,哪個都重如泰山,哪個都是她背負(fù)不起的。
她當(dāng)即跪下,向賈母等人泣道:“老太太,赦老爺,政老爺,兩位太太,我雖私放銀錢,可我向來寬厚,并未逼死人??!”
她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,所以盡量收斂,并沒有動用什么嚴(yán)酷的手段逼債。對于有人被逼死這件事,她完全不知情。
“賤人!你還敢狡辯!”賈璉大怒,一腳踹在她的身上,“放印子錢的是不是你?御史參的是不是你?我賈家百年門風(fēng),都叫你這賤人敗光了!”
他與王熙鳳之間早就積累了太多的恩怨,更別提不久前才大吵過一架。他外頭遇到的大姑娘小媳婦,哪個不比她溫柔?哪個不比她懂事?哪個不敬著他,愛著他?
此時王熙鳳又犯下了這么大的事,他哪里能不借機(jī)發(fā)泄?
王熙鳳被他如此踢踹,心里頭又是痛又是苦,她只能向賈母哭道:“老太太,這是有人誣陷,我從未做過草菅人命的勾當(dāng)!”
賈母淚流滿面,卻沒有回答。她心里是疼愛王熙鳳的,可作為一家之長,在這樣的情況下,她又如何能偏袒她。賈璉說得沒錯,賈家的門風(fēng)的確因為這件事而敗壞了。
賈璉罵道:“你與老太太說有什么用!陛下責(zé)令刑部審理此案!你與刑部說去吧!”
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,讓王熙鳳魂飛天外。不管逼死人是不是真的,但私放印子錢卻是真的,按照本朝律法,放印子錢輕則杖責(zé),重則流放。
杖責(zé)是要剝了衣服打的,她一個女人,在公堂上被剝了衣服,她還有臉面活下去嗎?至于流放那就更不要說了,大概率死在路上。
她連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王夫人。
王夫人臉色陰沉:“兄長說了,是非曲直,刑部當(dāng)會給你一個公道?!?/p>
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,狠狠地打在了王熙鳳的心頭,王夫人的意思很簡單:這件事王家不會再管。
她的叔叔王子騰,拋棄了她!她引以為傲的家族,拋棄了她!
這一刻,她只感覺天旋地轉(zhuǎn),只感覺萬念俱灰。
此時,賈璉忽然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文書,丟在了她的臉上:
“從今往后,你我恩斷義絕!”
她拿起文書,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兩個大字:休書!
是的,這是賈璉寫給他的休書,他早就想要休了王熙鳳,如此絕妙的機(jī)會,他又如何能不把握住呢?
王夫人的話代表著王家的態(tài)度,而賈璉的做法,則是代表了賈府的態(tài)度。她,已經(jīng)徹底被拋棄了!沒有人會保她!
王熙鳳頓時眼前一黑,氣急攻心之下,一口逆血便吐了出來。她趴倒在地,意識漸漸模糊。
就在她的意識即將完全陷入黑暗之時,她忽然聽到二門上的傳事云板連叩四下,聽到這個聲音,房中一片大亂。
與此同時,一個婆子哭著來報:
“老太太,諸位老爺,太太。東府珍大爺,沒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