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腦海中的記憶,陳木很快來到一處別具一格的建筑前面,房子并不大,也不算高,兩層半,進入大門,有一個別院,別院中栽種了許多種稀缺的藥材,順著蜿蜒小道,直達(dá)木門。
而此時,木門口處,正坐著兩名年紀(jì)相仿的老人,約莫七十多歲,身著唐裝,在兩人的前面,擺放著一盤棋。
兩人落子剛猛,不帶猶豫,雙方都拼出了精力,連陳木走到旁邊都未曾察覺。
陳木默不作聲,看著兩人你來我往,廝殺得不亦樂乎。
直到半個鐘頭后,其中一名老人才哈哈大笑,迅速將一枚棋子落在了后方:“老唐,你中計了,這把你輸了?!?/p>
被稱之為老唐的老人,眉頭時而舒張時而緊皺,最終無奈放下白棋道:“也就是能欺負(fù)欺負(fù)我,要是小陳回來了,你還不被殺得丟盔卸甲!”
“哈哈哈,他回來了也未必能贏我啊,畢竟這小子最近事情多的去了,棋藝肯定已經(jīng)落后很多了?!碑吷中χf道。
“唐伯伯,您這棋還有救,白子落天位,堵后方?!标惸就蝗婚_口,讓兩名老人不由地抬頭。
畢森林看到陳木的時候,臉上閃過一絲笑容,倒也沒有太過于驚訝,畢竟昨晚他就已經(jīng)知道陳木回來的消息了。
只不過唐宇則是很震驚,猛然站起身,雙手死死抓著陳木的雙臂:“你小子,什么時候回來的?”
“我剛到,看到你們下得太忘我,就沒有打擾了?!标惸灸樕细‖F(xiàn)出純凈的笑容,也就是在長輩面前,他才能做到如此放松。
“回來好啊,你都沒看到自己瘦了成什么樣了?!碧朴罾@著陳木走了一圈,露出一絲沉思:“我們有七八年沒有見面了,我以為你都沒想過回家里看看?!?/p>
陳木心中流過一絲暖流,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唐宇的關(guān)心。
“老畢,我這白子要落在天位!”老唐突然想到了什么,拿著白子就要落在陳木說的地方。
“別不要臉,輸了就是輸了,你還耍賴不成?!碑吷肿プ√朴畹氖?,怎么可能讓唐宇重新落子。
“你小子,一回來就拆你老師的臺是不是?”畢森林瞪了眼陳木,那略顯發(fā)白的胡須,上下起伏著,顯然是被陳木氣得不輕。
陳木無奈搖了搖頭,苦笑道:“老師,你們不都已經(jīng)下結(jié)束了嗎?在此期間我可從沒有開口說過話。”
觀棋不語,這是對雙方最起碼的尊重,陳木自然懂這個道理,要不是聽到唐伯伯承認(rèn)輸了,他也不至于開口。
“看你小子,好像手很癢?”畢森林自然知道陳木是開玩笑,但他正好借此機會,驗收一下陳木的棋藝。
畢竟那么多年沒有下棋了,陳木的棋藝肯定下滑了不少,終究比不過他這個三天兩頭就下棋的人。
“就以現(xiàn)在這盤棋,保持原樣,小陳代我,殺殺你的威風(fēng)?!碧朴钔蝗幌氲搅耸裁?,盡管陳木讓他白子落天位,但后面要贏得局面也很難,他倒是想要看看,陳木能不能真的在棋藝上壓畢森林一頭。
“整個東苑你,你老師已經(jīng)快要沒有對手了,你這次回來,一定要教會他怎么尊重對手?!碧朴钆牧伺年惸镜募绨?,將陳木摁在了自己原來坐的位置上。
陳木無奈,他知道今天這盤棋不下是不行了。
“你也可以選擇重新開始,畢竟這局勢對你不利?!碑吷忠残χ讼聛恚埠芫脹]有跟陳木下過棋了。
“老師,那你可小心了,別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。”陳木當(dāng)即拿起了白子,直接落在了天位。
畢森林眉頭微蹙,心中卻凝重了起來,他可以吊打老唐,可每次跟陳木下棋,都是負(fù)多勝少,這盤棋很明顯優(yōu)勢在他這里,要是還下輸了,那真的說不過去了。
往后,畢森林每落一子,都要考慮幾分鐘的時間,算是做到了謹(jǐn)慎加慎重,任何一子都讓他推演過后,覺得可行才落下。
這也導(dǎo)致陳木好幾次嘗試要瓦解吞噬黑子,都被畢森林給發(fā)現(xiàn),一旁的唐宇看過之后,心里也是嘆了口氣,以畢森林那謹(jǐn)慎和緊密的態(tài)度,陳木想要翻盤幾乎不可能,換句話說,陳木想要設(shè)計陷進、挖坑讓畢森林跳,已經(jīng)不現(xiàn)實了。
勝利的天平已經(jīng)壓向畢森林,然而陳木始終面不改色,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師,心中微微一動,是時候收割了。
“你小子,要是重新開一盤,你贏的概率大概有八成,但是你接了老唐這爛攤子,一開始就已經(jīng)輸了九成了,如何翻盤?”畢森林感覺時機差不多了,再下,也是他贏。
“老師,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,細(xì)節(jié)決定成敗。只看大方向,疏略了小細(xì)節(jié),最終也是很容易被瓦解的。”陳木笑著看向畢森林,而他的話,則是讓畢森林眼神微微一變,當(dāng)看到陳木落下白子的時候,整個人徹底被鎮(zhèn)住了。
原本已經(jīng)被形成圍剿之勢的白子,頃刻間活了起來,打開了黑子的封堵,直接從內(nèi)部開始瓦解黑子的攻勢。
“好一招以進為退,以攻為守,不愧是東苑最杰出的天驕棋手!”唐宇在一旁,認(rèn)真研究起了棋盤,頓時忍不住驚嘆連連,他無比震驚陳木的棋藝,硬生生將處于絕對弱勢的白子給扭轉(zhuǎn)局面,最終實現(xiàn)逆風(fēng)翻盤。
“固有城墻堅不可摧,奈何守城將領(lǐng)是個酒囊飯袋,再堅固的城樓也是會被敵軍給攻破的?!碧朴羁聪蜿惸?,神色中暗含贊賞,言語之中盡是肯定之色:“還是你能教你老師做人?!?/p>
“唐伯伯嚴(yán)重了,棋盤就是戰(zhàn)場,變幻莫測,有時候眼睛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,哪怕你親身經(jīng)歷,過程看似順利,結(jié)果也未必就是好的?!标惸驹谔朴蠲媲翱刹桓彝写螅撬麑ψ约旱钠逅?,還是有絕對自信的,高中時期,他的棋藝就已經(jīng)傳遍整個東苑了。
中南院分為東、西、南、北、中五苑,對于另外四苑,陳木并不是很熟悉,但都知道,能夠住進中南院的,沒有一個身份簡單的,特別是中苑,傳聞國主偶爾也會在那里休息。
“這把不算,你是唐伯伯先給你打造了良好的基礎(chǔ),要不然你想贏我也沒那么容易。”畢森林要求重新下,對于畢森林的‘無賴’,陳木自然不敢說什么,但是唐宇可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。
“老畢,輸了不可怕,可怕的是輸了還死鴨子嘴硬?!碧朴畛爸S了一句。
“手下敗將,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!”畢森林氣得重新坐了下來,示意陳木也坐下來。
“小陳,你得給我好好教訓(xùn)一下你老師,讓他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的道理?!崩咸埔彩菤獾貌恍?,要不是他真的下不過畢森林,早就下場了。
陳木沒有多言,老師喜歡下,那就下,下到老師心服口服。
一場又一場的廝殺,一場比一場激烈,畢森林額上都冒出了汗水,陳木同樣也感到很吃力,不得不說幾年時間,他老師的棋藝已經(jīng)不是當(dāng)初可以比了。
下了十場,他贏了六場,畢森林贏了四場,這若是放在以前,陳木有把握可以贏下八場,甚至九場!
當(dāng)然,這是全力以赴的情況下,如今全力以赴,也就贏了六場,可見這些年來,他老師的進步有多大了。
“你小子,不下了,都不懂得尊老愛幼。”畢森林又輸了一場,感覺精力已經(jīng)跟不上了,再下下去估計會輸?shù)酶鼞K。
“老師,承讓了?!标惸酒鹕?,這才給畢森林和唐宇行了一禮。
“小陳,你去青云省任職,我聽你老師說,似乎很不順利?”既然下棋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,眾人的話題自然而然也就轉(zhuǎn)移了,唐宇看向陳木,開口問道:“遇到困難,怎么不懂得向你老師或者你唐伯伯我打個電話呢?”
陳木深吸了口氣,想到前世自己被發(fā)配到偏遠(yuǎn)鄉(xiāng)鎮(zhèn)都未曾打過電話,主要是不想麻煩這些長輩,說白了就是太年輕了,心高氣傲,認(rèn)為沒有什么大不了的。
如今想想,陳木都覺得當(dāng)初的自己太傻了,仕途都被終結(jié)了,居然還心存傲氣,不懂得向長輩要支援,活該上輩子犧牲在自然災(zāi)害面前。
“老唐,你也是看著小陳長大的,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臭脾氣嗎?”畢森林淡淡開口:“他連自己老師面子都可以不給,要讓這小子主動給我們打電話?”
唐宇微微一怔,頓時理解了,笑道:“小陳,為政者,自當(dāng)一身正氣,心有傲骨,但也要靈活變通,多少人想要攀上關(guān)系,為的就是更進一步,你倒好,不僅不用,還抵觸上了,這要是讓外界知道了,得氣死多少人?”
“唐伯伯,小子我不是一個不懂得變動的人,主要是認(rèn)為眼前困難,對我個人而言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,若是順風(fēng)順?biāo)?,借助你們往上爬,未來對小子來說,也不一定是好事。”
“畢竟,基礎(chǔ)不牢固,自身修養(yǎng)不夠扎實,對我而言,是害了自己,對百姓而言,就是不負(fù)責(zé)任?!标惸军c了點頭,他其實能聽得懂唐宇話中的意思,就是讓他該借勢的就要借勢,該走捷徑的時候就要走捷徑,而不是意味著摸著石頭過河,不撞南墻不回頭。
唐宇欲言又止,陳木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:“唐伯伯放心,我不是迂腐之人?!?/p>
聽到陳木的答案后,唐宇才滿意的點了點頭:“走,去家里吃飯,你伯母知道你回來了,肯定會很高興。”
陳木將目光看向畢森林,此時畢森林正滿懷笑意的注視著他:“走吧,趁此機會,讓你唐伯伯把珍藏四十年之久的老酒給拿出來,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?!?/p>